赵旭阳又给了我一张黑卡。
冰凉的金属卡片被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随意递到我面前,像是递一张无关紧要的纸片。
“拿着。”他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目光甚至没落在我脸上,而是越过我,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明天有个拍卖会,苏清漪以前很喜欢那条‘落日’项链。”
我指尖微微一颤,接了过来。
卡片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苏清漪。
这个名字是刻在我心口的一道符咒,也是赵旭阳买下我的全部理由。
三个月前,我为了救重病的弟弟,签下了那份替身协议,成了京市翻云覆雨的权贵赵旭阳身边最见不得光的影子——一个模仿他心尖白月光的影子。
“知道了。”我垂下眼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他一样平静无波,“我会拍下来。”
他似乎终于肯施舍一点目光给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今天穿了一条月白色的真丝睡裙,是他指定的款式,因为苏清漪喜欢这种纯净到近乎脆弱的颜色。
他的手指突然伸过来,冰凉的温度触到我的后颈,轻轻摩挲了两下。
我浑身一僵。
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像在确认一件所有物是否完好,又像是在透过我的皮肤,触摸另一个女人的灵魂。
“头发盘起来,”他命令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她从不散着头发睡觉。”
“是。”我顺从地应声,心里那点因为他回家而升起的微弱暖意,瞬间被这冰冷的指令浇灭。
他总是这样,给我极致的物质宠爱,无限额的黑卡,衣帽间里堆满的奢侈品,却在下一秒就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我:周敏敏,你只是个替身,不准有自我。
拍卖会场上,赵旭阳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他携着我入场,手臂强势地环在我的腰间,向所有人展示着他的“宠爱”。
他为我披上外套,替我挡掉所有敬来的酒,甚至在我多看了一眼某件古董花瓶时,就直接挥手拍下,引得周围的名媛们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赵总对女伴可真好啊。”有人奉承道。
赵旭阳勾了勾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只是侧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笑一下,她在这种场合,最喜欢微笑。”
我挽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肉里,脸上却依言绽开一个练习过无数遍的、属于苏清漪的、温柔得体的笑容。
我感到一阵可悲的迷失。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戏,都是透过我在给另一个女人,可当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当他为我“一掷千金”时,心脏还是会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我恨这样的自己。
深夜,赵旭阳醉酒归来。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晚露的寒凉,脚步有些虚浮,秘书小心翼翼地扶他进门后便迅速离开。
我像往常一样,上前想去帮他脱掉外套。
他却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吃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一双异常幽深灼热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审视,只有一片迷蒙的、翻滚的、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含糊地吐出一个音節。
我没听清,或者说,我不敢听清。
他猛地将我拉进怀里,冰冷的西装面料贴着我单薄的睡裙,激起一阵战栗。
下一瞬,他滚烫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这是一个带着浓烈酒气和急切掠夺意味的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心脏却疯狂地擂鼓。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之外的状态下吻我。
没有指令,没有提醒,只是遵循本能的吻。
他抱着我,辗转深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度,吮吸舔舐,仿佛我是件稀世珍宝。
那一刻,我所有的心理防线几乎要溃不成军。
那点可悲的、被我死死压抑的妄念,像是遇到了春雨的野草,疯狂地想要破土而出。
也许……也许……
他稍稍离开我的唇,额头抵着我的,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深邃的眼底倒映着我意乱情迷的样子,然后,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缱绻的、破碎的语调,喃喃低语:
“清漪……别走……”
轰——
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
所有的暧昧和温热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难堪。
他似乎也因为这声呓语而骤然清醒。
眼底的迷蒙瞬间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一把推开我。
我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站在灯光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冷峻寡言的赵旭阳。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
“周敏敏,”他冷嗤一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我的心口,“刚才,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不该有的梦?”
“记住你的身份,”他转身,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你只是她的替身,别痴心妄想。”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手腕上还有他留下的红痕,嘴唇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和酒气,耳边却反复回响着那两个字——“清漪”,以及他那句“别痴心妄想”。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弟弟的医药费……契约……替身……
对,我只是个替身。
赵旭阳,你放心,我不会再妄想了。
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