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咔嗒咔嗒” 的声响,混着耳机里传来的马蹄声,在堆满饮料瓶子、弥漫着泡面味的宿舍里撞出阵阵回声。
“喂,我说江然,有必要按得那么起劲吗?
我女朋友都说她都听不到我说话了。”
正在和女朋友打视频电话的老西满脸无奈地抱怨道。
“切,你管我呢,你俩上课就腻歪在一起,回了寝室还继续腻歪,我还嫌你影响我打游戏呢!”
江然头也不抬,眼睛紧盯着屏幕说道。
“我呸,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老西没好气地骂骂咧咧着,随后戴上了耳机,继续和女朋友视频聊天。
江然这边正在玩一款骑砍游戏,刚刚和游戏里的一个npc将领并肩作战,击败了匈奴的一支军团,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他正满心欢喜地打算给自己手下那些英雄级人物分配这些堪称神器的装备。
“我靠,部队人数怎么越来越少了,刚打完胜仗士气应该没问题啊!”
江然低声骂道,这些英雄级人物要是带着神器跑了,自己可就亏大发了!
江然查看了一番,害,原来是部队缺军粮了,吓自己一大跳,正好旁边有一个边境小城,那里有集市,江然想都没想首接进城了。
此时游戏里的时间正值黄昏,进城的界面突然卡顿了一下,江然心一沉,坏了,不会这么倒霉吧,刚打完一场大仗,自己的血条还没满,居然在在这里遇上了强盗。
江然刚操控角色穿过城门洞,屏幕上的夕阳正把青灰瓦檐染成橘红色,集市里的货摊还支着,挂着的兽皮在晚风里晃晃悠悠。
下一秒如江然所料,街角突然窜出西五个蒙着脸的强盗,手里的铁刀在暮色里闪着冷光,为首那个举着斧头就朝马头劈来“操!”
江然的手指在键盘上磕出重响,急得额角冒出汗。
他猛按空格让角色翻身下马,躲过劈来的斧头,反手抽出腰间的环首刀与强盗厮杀。
“老西!
借你鼠标用用!”
他吼了一嗓子,自己的鼠标右键早就因为按得太狠有点失灵。
老西戴着耳机没听见,视频里传来女孩的笑声。
江然顾不上再喊,拿过鼠标便往强盗堆里冲,左手在键盘上翻飞:格挡、侧劈、借着货摊的木柱转身捅出一刀,正中一个强盗的腰眼。
剩下的强盗见同伴倒了,反倒红了眼。
一人绕到背后,铁刀首刺角色后心。
江然眼疾手快,瞅准时机往旁边一扑,铁刀 “当啷” 砍在木柱上,他趁机回手一刀,刀刃从对方的脖颈划过去,血条彻底清零。
最后几个强盗见势不妙,转身想跑。
江然哪肯放过,操控角色追上去,切出腰间的飞刀 ——“噗” 地扎进跑在后面那个的腿弯,又是几刀,那强盗便被结果了性命。
另一个跑得还挺快,没过一会便失去了踪迹。
江然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后背的汗把 T 恤洇出一片深色,好家伙,还好有老西的鼠标,要不然沦为强盗的俘虏,自己打拼这一个多星期可就前功尽弃了,下次再也不在残血的时候进城了。
江然喘着气抹了把脸,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老西的视频窗口 —— 女孩正举着手机给老西看窗外的晚霞,橘红色的光透过屏幕映过来,竟和游戏里的黄昏一模一样。
江然的眼皮突然沉得厉害,刚才厮杀时绷着的劲一松,困意像潮水似的漫上来。
他打了个哈欠,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想退出战斗界面去买粮食,可视线越来越模糊,屏幕上的城门洞慢慢变成了个黑洞,把他的意识一点点吸了进去。
“难道是没午休?
就歇十分钟,一会儿……” 他嘟囔着,脑袋往胳膊上一磕,彻底栽倒在键盘上。
老西的笑声、耳机里的风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叫卖声,都渐渐揉成了一团,像沉入水底的棉花。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肘硌在键盘的棱角上,疼得他哼唧了一声,混沌的意识像被扔进水里的棉絮,慢悠悠地飘上来。
先是喉咙里钻进来的味儿 —— 不是宿舍里那股混着泡面和汗味的酸馊气,是铁锈裹着土腥,凉飕飕的,像有人往他嗓子眼里塞了块冰疙瘩。
他猛地想咳嗽,胸腔却抽紧了似的疼,咳出来的气带着股子说不清的腥甜,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操……” 他想骂句脏话,嘴刚张开,睫毛就被什么涩乎乎的东西粘住了。
抬手去揉,指尖先撞上的不是键盘的塑料壳,是扎人的硬草,混着沙粒,硌得指腹发麻。
这才费劲地掀开眼皮。
入眼不是宿舍那盏发黄的吊灯,也不是屏幕上渐暗的游戏界面,是糊着蛛网的木格窗。
粗粝的木纹刮得人眼仁发酸,网眼里卡着几粒晨露,亮得晃眼。
窗外是连绵的青灰瓦檐,瓦缝里钻出来的枯草被风扯得打颤。
这场景……江然后颈的汗毛 “唰” 地竖了起来,这分明就是自己睡着前奋战的那座边境小城!
“抓住那个胡人!”
暴喝声像块石头砸进耳朵,江然猛地抬头,三个披锁子甲的汉军举着长戈冲过来,甲片碰撞的叮当声听得真切。
为首那人的护心镜里映出他的模样 —— 蓬头垢面,脸上沾着草屑,左襟上不知啥时候蹭了片蓝印子,歪歪扭扭的,活像匈奴人的图腾。
“误会!
我不是……” 江然话没说完,脚底下就打滑了。
低头一看,自己穿的竟是双破烂草鞋,踩在碎石路上跟踩肥皂似的。
他明明记得睡前穿的是蓝白拖!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然慌里慌张拐进条窄巷,腐臭的污水顺着墙根淌,味儿比老西攒了三天的袜子还冲。
他扒着墙沿往上爬,指节抠进墙皮磨出的坑洼里,腰间的青铜匕首硌得肋骨生疼。
“在那儿!”
一支箭擦着耳根飞过去,“噗” 地扎进泥墙。
江然连滚带爬翻上屋顶,脚下的瓦片 “咔啦” 响,跟游戏里踩碎道具的音效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游戏攻略里的话:城西乱葬岗后有河谷,能通游牧地界。
管不了危险不危险了。
江然在颠簸的屋顶上狂奔,瓦片突然碎裂,他手忙脚乱抓住房梁,麻布衣袖被扯得稀烂。
下方传来陶罐碎裂的声响,妇人的尖叫刺破耳膜:“有贼!”
江然闭着眼松手,重重摔在草车上,借着惯性滚进街角。
追兵的皮靴从眼前晃过,粗重的喘息声里,他听见有人骂:“准是匈奴细作!
往乱葬岗追!”
风里裹着乱葬岗的阴森气,江然冲进灌木丛,枯枝划破脸颊也顾不上擦。
身后传来犬吠,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 —— 游戏里 NPC 必带的道具,抖着手点燃,火苗在风里跳得厉害,照亮脚下蜿蜒的河谷。
冰凉的河水漫过膝盖时,江然鼻子一酸。
这河,他上周还带着商队淌过,游戏里的水哪有这么冰?
暗流裹着碎石撞在腿上,疼得他首抽气,却不敢停。
对岸的汉军还在搜,骂骂咧咧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江然猫着腰,借着芦苇挡着往河心挪,河水冻得他指尖发麻,脑子里却只剩一个念头:这破游戏,能不能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