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砚站在档案库门口时，左手背上的青铜印记还在发烫。
凌晨五点的走廊飘着消毒水味，她对着安全门的反光理了理防弹衣领口，那道淡青色的秒针残影卡在十二点位置，像枚生了锈的图钉。
“凌姐？
你咋还没走？”
老陈的保温杯在走廊尽头发出哐当声，他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眼镜片上沾着早餐店的油星，“刚在楼下见着张队，说深野那案子…… 准备归档了。”
凌砚的指尖在门禁器上顿了顿。
档案库的电子锁发出滋啦的电流声，屏幕上的日期跳了跳，突然显示成 2019 年 7 月 13 日。
她猛按取消键，金属门却 “咔哒” 弹开，一股混合着旧纸张和霉味的空气涌出来。
“归档？”
她侧身钻进库门，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纸屑，“人还没找到，归什么档？”
“局里的意思呗。”
老陈跟进来，帆布袋往铁架上一放，露出里面的维修工具，“说是褶皱监测记录全没了，查无可查。
这不，叫我来检修下系统，看是不是硬盘坏了。”
档案库像个被浸在福尔马林里的巨人。
三层楼高的金属架首插天花板，每排架子上都码着黑色档案盒，标签上的白色字迹在冷光灯下泛着青光。
凌砚走到标着 “2019 年褶皱事故” 的区域，指尖划过盒脊 —— 最后三个盒子的标签是新贴的，边角还带着胶痕。
“什么时候发现记录没了的？”
她抽出中间的盒子，金属滑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就昨天下午。”
老陈蹲在控制台前敲键盘，屏幕上的代码乱跳，“张队让调深野失踪前的监测录像，一点开全是雪花。
我估摸着是系统老化，你看这线路……”凌砚没听他后面的话。
档案盒里的纸质报告泛着奇怪的焦黄色，每页纸的右下角都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洞，像是被烟头烫过。
她翻到深野负责的 7 区监测记录，最后一页的图表被人用黑色马克笔涂掉了，只在边缘留着半道青铜色的弧线。
“老陈，” 她捏着那页纸凑到灯下，“你上次检修是什么时候？”
“上周三啊。”
控制台突然发出滋啦的爆鸣，老陈猛地往后躲，“妈的，短路了！”
电火花溅在地板上，档案库的灯突然灭了。
应急灯在三秒后亮起，幽绿的光线把所有影子拉得老长。
凌砚摸到口袋里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铁架时，发现最高层的档案盒正在轻微晃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撞。
“上面有人？”
她踩着铁梯往上爬，靴底在金属梯级上打滑。
“别瞎动！”
老陈在下面喊，“那排架子年久失修……”话音未落，最顶层的档案盒突然噼里啪啦往下掉。
凌砚下意识用胳膊护住头，一个黑色盒子砸在她后颈，里面的东西撒出来 —— 不是纸张，是堆青铜色的粉末，落在她手背上，瞬间融进那道秒针残影里。
“操！”
她踉跄着从梯子上滑下来，手背的灼痛感比昨晚更凶。
残影里的青铜面具印记正在扩散，嘴角的弧度变得更深，像是在咧开嘴笑。
“你咋样？”
老陈举着手电筒照过来，光束晃得凌砚睁不开眼，“我就说这破架子该换了……”凌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老陈的手表表盘裂着缝，指针倒转着指向三点十七分，和档案室那只钟一模一样。
她猛地松手，发现他的袖口沾着点黑色粉末 —— 和档案盒里倒出来的青铜锈色一模一样。
“你今天早上，去过 7 区褶皱现场？”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
老陈的喉结动了动。
应急灯的绿光在他脸上游移，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没、没有啊，我首接从家来的……”控制台的屏幕在这时突然亮了。
雪花点里慢慢浮现出段影像，画面抖得厉害，像是用手持摄像机拍的。
镜头对着片泛着紫光的褶皱裂隙，深野的背影出现在画面里，他正用激光笔照射裂隙边缘，嘴里念念有词。
“能调清楚点吗？”
凌砚扑到屏幕前。
老陈的手指在键盘上乱敲，画面却突然卡住。
深野的背影定在那里，而裂隙深处慢慢浮上来个东西 —— 半张青铜面具，额头上刻着道弯月形的纹路，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正对着镜头。
“停！”
凌砚按住老陈的手，“往回倒三秒！”
画面倒转时，她看清了。
面具的嘴角在动。
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那道向上弯的弧线确实在缓缓扩张，像是在对着镜头笑。
而深野的肩膀突然抖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整个人猛地朝裂隙里倒去。
“它在……” 深野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出来，画面突然被一片漆黑吞没。
凌砚的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
应急灯不知何时灭了，档案库陷入彻底的黑暗。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铁架上，还有种细微的、像是鳞片摩擦的声音 —— 从头顶传来。
“老陈？”
她摸到腰间的时序锚，指尖在启动按钮上悬着。
没有回应。
只有那道摩擦声越来越近，带着股潮湿的铜锈味。
凌砚猛地按下时序锚，银色方块发出嗡鸣，在她周围撑起道淡蓝色的光膜 —— 这是时间屏障，能让她在三分钟内处于相对静止的时空。
光膜里，所有声音都慢了下来。
她看见老陈僵在控制台前，右手保持着敲键盘的姿势，而他的后颈 —— 和副局长一样，有块青铜色的疤痕，形状正是那半张面具的轮廓。
更吓人的是铁架顶层。
深野的灰色冲锋衣挂在栏杆上，衣角还在微微晃动，而那件衣服的领口处，别着枚青铜面具形状的徽章，眼睛的位置闪着红光。
凌砚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她突然想起深野从不戴徽章 —— 他说那玩意儿硌得慌。
三分钟一到，光膜啵地碎了。
老陈如梦初醒般转过头，眼镜片上的红光闪了闪：“凌姐？
你咋了，脸这么白？”
“没什么。”
凌砚弯腰捡手电筒，指尖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抠出月牙印，“系统还能修好吗？
我需要那段影像。”
“难喽。”
老陈挠挠头，指甲缝里渗出点青色的粉末，“硬盘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估计是废了。”
凌砚没再说话。
她把那页带着青铜弧线的报告塞进怀里，转身往库门外走。
经过老陈身边时，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 和档案室窗台上那瓶消毒液一个牌子。
走出档案库，走廊的电子屏还在播新闻。
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变调：“……3 区新发现的褶皱内，惊现大量青铜面具碎片，专家称其年代……”凌砚猛地抬头。
屏幕上的碎片特写里，有块碎片的边缘缺了个小口 —— 形状正好能和她手背上的印记对上。
左手的残影在这时轻轻颤了颤。
她低头看向手背，青铜面具的印记己经完整了。
额头上的弯月纹里，嵌着串极小的数字：713。
档案库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传来金属锁扣落下的轻响。
凌砚摸着怀里的报告，突然想起刚才在黑暗中，那道鳞片摩擦声消失的方向 —— 正是老陈站的位置。
她掏出手机给技术科打了个电话，指尖在拨号键上顿了顿，改拨了张队的号码。
“张队，” 她盯着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那抹绿色的光在她眼里慢慢变成青铜色，“我申请重新检修档案库的系统，顺便…… 查下老陈的近期活动记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张队的声音带着种奇怪的回响：“凌砚啊，老陈上周三就申请调去 7 区了。
你不知道吗？”
凌砚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映出她的脸，瞳孔里还残留着青铜色的光斑。
她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皮肤突然变得滚烫 —— 和左手背上的印记，烫得一模一样。
档案库深处，老陈蹲在控制台前，对着漆黑的屏幕笑了。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串代码，屏幕上慢慢浮现出半张青铜面具，和凌砚手背上的那半，完美地拼在了一起。
面具的眼睛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着灰色冲锋衣，正从裂隙深处朝镜头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