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身上也暖和了点,林晚不敢再磨蹭。
王管事的命令就像个定时炸弹悬在脑袋上。
挑不满水缸,今天恐怕连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都喝不上了。
她拿起屋角那对对她来说简首像巨人用的木桶。
木头又糙又沉,边儿上还有点开裂,原主那瘦弱的肩膀早就被磨得又红又肿,记忆里的疼劲儿好像也跟着醒过来了。
走到屋后的大水缸旁,果然只剩缸底一点浑浊的泥水。
不远处,一口老井默不作声地待着。
她把木桶放下,没急着干活,先瞅了瞅环境。
从井边到茅厕旁的水缸,距离不近,而且还有一段是上坡。
就她现在这体力,别说挑满一缸,就是拎半桶走个来回都够呛。
“硬干肯定不行,得优化一下流程。”
她自言自语,习惯性地开始分析,“得提高效率,减少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她先打了小半桶井水。
井水冰凉刺骨。
她费力地提起来,不是用肩膀,而是用双手抱着,跌跌撞撞地走到水缸边,把水倒进去。
一次,两次……效率低得感人,而且特别费劲。
只是倒了西五次,她就感觉胳膊酸软,喘不上气,脑门又开始冒汗。
照这么干下去,干到天黑也搞不定。
她停下来,扶着井沿喘气,眼睛西处扫荡。
杂役区人来人往,但没人注意她,或者说,没人乐意注意一个“废柴”的挣扎。
几个同样在干重活的杂役,也都是咬死了牙硬撑,脸上没啥表情。
她看到井边的辘轳,但那是公用的,而且需要绳子和更大的桶,她没资格用。
“省力结构……”她的目光落在井台附近散落的几根粗细不一的木棍上。
一个点子在她脑子里成型。
她走过去,挑了根看起来最结实、长度也合适的木棍,又找了些韧性不错的藤蔓——这是原主记忆里用来捆柴火的东西。
她把木棍中间那段用藤蔓死死捆在一棵离水缸和井距离都差不多的、矮但结实的树杈上,做了个简单的旋转支点。
然后,她把打了小半桶水的木桶用藤蔓挂在木棍的一端。
“呼……”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木棍的另一端,用尽全身吃奶的劲儿往下压。
杠杆原理!
物理老师诚不欺我!
虽然因为材料和手艺太糙,摩擦力大得感人,效率还是低,但确实省劲了不少!
挂在另一头的木桶晃晃悠悠地被抬了起来,到了一个高度。
她固定好杠杆,然后走到树下,踮起脚,勉强把水桶解下来,倒进旁边另一个空桶里。
虽然过程还是麻烦,但比起纯粹用体力死磕,己经轻松多了,最关键的是,省掉了短距离搬运最耗劲的那部分。
她把这个简易装置稍微调了调位置,让它更靠近水缸一点,减少最后的搬运距离。
接下来,效率明显提升了。
虽然还是慢,还是累,但至少能看到完成的希望了。
汗水把她那身灰布衣服都打湿了,胳膊和肩膀疼得像着了火。
但她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着打水、杠杆提升、短距离搬运、倒水的动作。
期间,张翠花又晃过来一次,本想看笑话,却看到林晚虽然狼狈得不行,却真的有水不断被倒进缸里,而且用的方法从来没听说过。
她张了张嘴,想嘲讽两句“歪门邪道”,但看到林晚那副冷着脸、完全当她透明的侧脸,又把话憋了回去,哼了一声走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水缸里的水渐渐多了起来。
夕阳西下,给杂役区这破地方镀上了一层可怜巴巴的金色。
当林晚把最后半桶水倒进缸里,水面终于勉强达到了要求的那条线时,她几乎瘫软地靠在水缸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全身的肌肉都在疯狂***,手掌被粗糙的木桶和藤蔓磨出了新的水泡,肩膀更是又红又肿。
但是,她做到了。
在她几乎耗光最后一点力气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来。
“时辰到了,验收。”
王管事不知道啥时候来了,是个脸色蜡黄、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人。
他瞥了一眼水缸里的水,又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林晚,眼里闪过一丝很小的惊讶。
他显然从张翠花或别人那儿听说了这个“废柴”今天可能完不成任务。
没想到,她居然真搞定了。
他的目光在那粗糙的杠杆装置上停了一下,脸上没啥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扔过来一块硬邦邦、黑乎乎的粗粮饼子。
“嗯,算你完成了。
这是晚饭。”
饼子掉在林晚身边的泥地上。
要是原主,估计得感恩戴德地捡起来吃掉。
但林晚看着那块沾了土的饼子,又抬眼看了看没啥表情的王管事。
她慢慢地、挣扎着站起身,没去捡那块饼子,而是用沙哑但清楚的声音问:“王管事,我这个月的例份,什么时候发?”
按照记忆,杂役弟子每月应该有几块下品灵石和几颗最基础的聚气丹,虽然少得可怜,但却是修炼的希望。
原主的那份,从来就没到过手。
王管事一听,眉毛一挑,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带着点讽刺:“例份?
你一个伪灵根的废物要例份有什么用?
拿了也是浪费灵气。”
“宗门规矩,杂役弟子都有例份。”
林晚盯着他,不让步。
她太累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有些东西,必须争。
这不是一块饼子的事,这是原则,是她在这个世界站稳的第一步。
王管事的脸沉了下来:“规矩?
在这儿,我的话就是规矩!
你的例份抵扣了你之前损坏工具的赔偿了!
怎么,不服?”
林晚沉默了一下。
她现在确实没资本和王管事硬碰硬。
她缓缓弯下腰,捡起了那块沾了泥土的粗粮饼子,用手仔细地拍掉了上面的土。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王管事,眼神平静得有点吓人,没有生气,没有求饶,只有一种冰冷的、像是在记录什么的打量。
“我知道了。
多谢管事提醒。”
她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啥情绪。
说完,她不再看王管事,拿着那块冰冷的饼子,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自己的破屋走去。
王管事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地觉得那眼神有点瘆人,就像被啥冷冰冰的东西盯上了。
他啐了一口:“晦气的废物!”
回到小屋,关上门。
她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手里那块饼子硬得能砸核桃,味道估计比中午的野菜汤好不了多少。
但她还是小口小口地,认真地把它吃了下去。
胃里有了东西,身体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
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例份……赔偿……”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扯出一丝没有笑意的弧度。
“行,真行。
这账我记下了。”
“王管事……张翠花……”她的目光落在那個简陋的杠杆装置上。
“物理定律在这儿也好使。
那别的知识呢?”
“修炼,到底是什么呢?
它的底层逻辑……又是什么呢?”
累得快散架的时候,一个念头却顽强地冒了出来。
她必须开始试着修炼。
哪怕资质再烂,也得找到一条自己能走的路。
不然,永远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连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