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他整理了七年的数据,也整理了七年的生活。他说,我是他枯竭的灵感,必须推倒重来。
我平静交接完工作,抽走了他明天提案的灵魂。我的爱有止损线,触及,即刻清仓。
01我将最后一份打印好的项目数据报告放在安亦迩手边,旁边是他习惯的黑咖啡,不加糖,
七十五度。他没有看报告,目光越过我,落在窗外城市的流光上。“卿卿,你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疲惫,“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像一段写好的代码,
每天都在精准运行,但毫无惊喜。”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认真得可怕。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试试?也许……能找回一点新鲜感。”安亦迩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随意,
像是在讨论天气。但我知道,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分手,
是他策划已久的一次“创意提案”。如果他内心有过挣扎,
那大概也只是在斟酌用哪个词——“新鲜感”,听起来既文艺,又把责任推给了时间。
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七年,久到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成了肌肉记忆。他一个眼神,
我就知道他要找哪份文件。我一个叹气,他就知道我的胃又在***。我们像一对老夫老妻,
却没有那张纸的保障。我没有哭,也没有质问。我知道没有意义。
当一个建筑设计师开始抱怨生活没有“灵感”和“惊喜”时,就意味着他想推倒重来。我,
就是他想拆掉的旧建筑。我点头,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好。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那口气吐出来,带走了他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纠结。
他大概准备了一整套应对我崩溃、纠缠的说辞,结果一个字都没用上。我转身回卧室,
拉出衣柜下的行李箱。他跟过来,靠在门框上,
用一种抽离的、仿佛在欣赏一幕戏剧的眼神看着我。“不急,明天再走也行。”他淡淡地说,
像是一种程式化的挽留。但我急。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七年的东西太多,
我发现根本收拾不完。于是我改变策略,只拿走了最重要的证件、电脑和几件换洗衣物。
剩下的,我全部堆到门口。我看着他:“这些东西,我会联系回收公司明天来处理。
”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我利落的动作,或许是我的干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又重复了一遍:“陈绾卿,真的不急。你明天再来拿也行。”他提醒了我。
我从包里拿出那串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指纹,你有空就删了吧。
”02车开出地库,驶入深夜城市的车流,我才从这场高效的分手中回过神。
很少这么晚离开安亦迩的家。按照惯例,这个时间点,
他应该在书房为明天的重要提案做最后的冲刺,而我,在给他递完咖啡后,
会去给他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西装和衬衫,用挂烫机熨得一丝不苟。
我的朋友曾开玩笑说:“陈绾卿,你把安亦迩照顾得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王子,
小心他恃宠而骄,觉得你烦。”一语成谶。他真的烦了。这个年纪分手,
好处是不用担心无家可归。我早就用自己的第一笔项目奖金买了套小公寓,一直空着。
是安亦迩,当年信誓旦旦地说服我搬过去和他同住。他说:“卿卿,
我想每天下班都能看到你,一秒钟都不想等。”那时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陈绾卿,
我今天又想你了。”大概是“想”说多了,就贬值了。“见”多了,就腻了。所以,
当初他有多迫切地希望我搬进去,如今他就有多迫切地希望我离开。我很了解他。
他站在门口看我收拾东西时,喉结一直在上下滚动。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但也是他兴奋时的。或许,他一半兴奋于即将到来的“新鲜感”,
一半紧张于我随时可能反悔,像他见过的那些朋友分手戏码一样,把场面闹得难堪。
我没想过要和安亦迩闹成那样。毕竟,在我对他还有“新鲜感”的时候,他也是真的爱过我。
他为了我,放弃了去另一座一线城市发展的机会,留在了这里。我们之间,不谈亏欠。聚散,
人之常情。我也有看他不顺眼的时候,比如他乱丢的袜子,比如他沉迷游戏时的不管不顾。
只是,我从未想过要用“分手”来解决问题。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打开门,
一股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花了一个小时,把房间打扫干净,铺好床。
取消了手机里为他设置的清晨六点半的闹钟。真的累了。洗漱完,我倒在床上,
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03我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的。清晨七点。陌生的***,
因为我换掉了之前和安亦迩一起用的情侣***。屏幕上跳动着“安亦迩”三个字。我接通,
他急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陈绾卿,
我明天提案要用的那张‘凤凰栖梧’概念的总逻辑图呢?我怎么找不到了?”“书房,
右边第二个抽屉,蓝色文件夹,封面有烫金的‘凤栖’字样。”我平静地回答。
昨天走得匆忙,我只把最终版报告给了他,但支撑报告的所有思维导图和逻辑分支图,
还留在原处。他那边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是如释重负的喘息。
他大概以为那只是张普通的图,现在才意识到那是整个提案的灵魂。没有那张图,
他所有的设计细节都会变成一盘散沙。他反应过来了,语气有些不自然:“抱歉,
我……我打错了。”我说:“好。”然后挂断了电话。我承认,即使没有这个电话,
我的生物钟也快到点了。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我睁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这里没有安亦迩特意为我设计的水晶吊灯,他说那是他的“灵感女神”该有的星空。
我们曾笑着去数那盏灯上有多少颗水晶,却总也数不清。他会从背后抱住我,
笑着说:“卿卿,别数了,它们都是你的。以后,我会给你更多。”现在想来,
承诺或许是他设计生涯里,最不值钱的草稿。安亦迩大概是为了向他的“新鲜感”致敬,
特意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他书房窗景的照片,配文:新的航行。下面,
我们共同的朋友圈炸了锅。一连串的问号和“你们闹呢?”的评论。他发完就消失了,
任由猜测发酵。我看着那些焦急的询问,只好亲自下场,
在他那条朋友圈下回复了一句:是的,和平分手。祝他航行顺利。你瞧,多快。
我们分手,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可朋友们不信,私信轰炸我的手机。“陈绾卿,别开玩笑!
你跟安亦迩可是我们圈子里的神仙眷侣,当年他为了你留下来,这事谁不知道?
”我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是真的。缘分是缘分,合不合适是另一回事。
”我不知道安亦迩看到这些劝和的言论会是什么心情。我只觉得,
那些曾让我们引以为傲的“为爱牺牲”,当它被拿出来当作挽回的筹码时,
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想离开的心,是任何“牺牲”都拦不住的。
04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生活。没有了安亦迩,我下班后的时间变得完整而自由。
我报了一个早就想学的金融数据分析的线上课程,
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构建更复杂的投资模型里。我和安亦迩的共同爱好不多,美食算一个。
他爱品尝,我爱烹饪。没有了那个在身后催着喊饿的人,我反而能更专注地研究食谱。这天,
我约了朋友林溪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饭。刚坐下,林溪就用眼神示意我看向斜后方。
安亦迩也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画着精致的妆,眉眼间满是笑意。
他们在约会。服务员过来点餐,我轻声问:“你好,还有包间吗?
”服务员抱歉地摇头:“不好意思女士,今晚都订满了。”我只能和林溪坐在这里,
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谈情说爱”。林溪低声问:“要不我们换一家?”“不用,
菜都点了。”我翻开菜单,“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吃我们的惠灵顿,没必要躲。
”话虽如此,但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飘过去。林溪看我这样,干脆把身子转过去,
光明正大地看,还给我现场解说:“哟,那女孩挺主动啊。安亦迩谈恋爱还是老一套,
讲他那些得了奖的设计。”我看到女孩笑着将一块芒果慕斯蛋糕推到安亦迩面前。
“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女孩的声音很甜。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安亦迩对芒果严重过敏,这件事,除了我,可能没几个人知道。我们刚在一起时,
他因为误食芒果进过一次急诊,从那以后,我的食谱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水果。
我看着安亦迩,他拿起勺子,脸上带着那种我熟悉的、为了维持风度而略显僵硬的微笑,
挖了一勺蛋糕,放进了嘴里。林溪也愣住了,她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疯了?
他不要命了?”我没说话,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冰水。原来,所谓的“新鲜感”,
就是要推翻过去的一切,包括那些用健康换来的禁忌。为了一个新的人,
他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而我,
那个曾经为他严格把控所有食物、连调味品配料表都要看三遍的人,现在像个局外人一样,
看着他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没劲透了。”林溪放下刀叉,“你吃饱没?
吃饱了我们走,别在这看戏了,糟心。”我摇摇头,切下一块牛排,慢慢地咀嚼。“不走。
我要看着。”我要亲眼看着,他为了这点可笑的“新鲜感”,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05那顿饭,我吃得异常缓慢。安亦迩的脸色在吃下第三口芒果慕斯后,开始变得不正常。
他频频喝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对面的女孩似乎并未察觉,
依旧在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最终,他借口去洗手间,匆匆离席。
林溪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活该。看他能撑多久。”我和林溪吃完甜品,准备离开时,
安亦迩还没回来。那个女孩坐在位置上,有些无聊地刷着手机。走出餐厅,晚风吹在脸上,
带着一丝凉意。我回到家,刚洗完澡,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安亦迩压抑着痛苦的、嘶哑的声音。“陈绾卿……我……我在中心医院急诊,
你能不能……送点药过来?”我沉默着,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狼狈。
他大概不敢让那个新约会对象知道,只能想到我。“什么药?”我问。
“就……就之前吃的那个,抗过敏的,还有……胃药。我找不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伴随着剧烈的喘息。我走到客厅的医药箱前,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常用药,
每一种都贴着标签,写明了用途和用量。他过敏要用的药,就放在最显眼的第一层。七年,
他一次都没自己找过。“安亦迩,”我的声音很平静,“你是个成年人了。医生会给你开药,
护士会告诉你怎么用。我不是你的私人药剂师。”“陈绾卿,我……”“还有,”我打断他,
“你手机里应该有外卖软件,上面有24小时送药服务。或者,
你可以让你的‘新鲜感’小姐去帮你买。”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我能感觉到他的震惊和难堪。他或许以为,只要他开口,我就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无论多晚,都会带着他需要的一切,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他错了。
“你把我为你设置的紧急联系人,换成她吧。”我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
我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安亦迩”,选择,拉黑。做完这一切,我走进厨房,
给自己泡了一杯热牛奶。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我突然觉得,和安亦迩分开,
是这七年来,我为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06生活在切断与安亦迩最后的联系后,
彻底回归正轨。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凭借一个精准的风险评估模型,
为公司拿下一个重要项目,获得了不菲的奖金和晋升。林溪为我庆祝,
笑我终于从“贤妻良母”的壳里挣脱出来,变成了闪闪发光的“职场女魔头”。我只是觉得,
我拿回了本该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大概是真的没人管了,
我开始尝试一些过去被安亦迩“否决”的活动。比如,他觉得吵闹的live house,
他觉得危险的攀岩。我发现,我的世界原来可以这么大。在一个行业峰会上,
我作为项目负责人上台做了分享。结束时,一个男人走上前来,向我伸出手。“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