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钝刀与空城清晨六点十七分,第一缕阳光越过城市边缘的高楼,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带着迟滞的力道,缓慢地切割着钢筋水泥铸就的冰冷轮廓。二十八楼的落地窗前,
周驰站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塑。玻璃是冰冷的,映出他毫无生气的脸——眼窝深陷,胡茬青黑,
曾经亮得像盛着星光的眸子,如今只剩一片死寂的灰。他抬手,指尖触碰到玻璃的瞬间,
被那刺骨的凉意惊得微微蜷缩。楼下,早高峰的人流与车河开始蠕动,像无数只忙碌的蝼蚁,
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奔波。“站在这里,能看见整座城市的烟火气。
”祝卿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温柔得像春日里的微风。周驰猛地转头,
身后只有空旷的办公室,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任何角落的荒芜。
他扯了下嘴角,试图模仿记忆里祝卿安喜欢的那个笑,肌肉却僵硬得厉害,
连一个完整的弧度都未能完成。烟火气?他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只觉得荒谬。他的世界里,
那点曾让他觉得温暖的人间烟火,早已被一种叫做“胶质母细胞瘤”的病魔烧成了满地灰烬。
连同他生命里唯一的光,那个总爱穿着红色羊毛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祝卿安,
也被彻底掳走,连带着把他世界里最后一点色彩,都一并抽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助理发来的日程提醒。周驰掏出来,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日程表密密麻麻,从晨会到晚宴,排得满满当当。他盯着那些文字,眼神却没有焦点,
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曾经,他会在看到这些日程时,第一时间给祝卿安发消息:“安安,
今晚有应酬,可能要晚点回来。”而祝卿安总会秒回,要么是“记得少喝酒,
我给你留了汤”,要么是“路上小心,我等你”。那些带着温度的文字,
曾是他对抗疲惫的最大动力。可现在,对话框还在,置顶的位置也依旧留给她,
却再也不会有新的消息弹出。他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聊天界面,
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空荡。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他拉开抽屉,
最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羊毛衫。那是他在祝卿安走后,从他们曾经的家里找出来的。
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淡淡的、属于她的馨香,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款洗衣液的味道,
像阳光下的栀子花香。他伸手拿起羊毛衫,布料柔软,颜色鲜艳得刺眼。就是因为这件衣服,
他才发现了那个藏在衣柜深处的秘密。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天气微凉,
他想找件厚点的衣服给祝卿安披上,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这件她很久没穿的红色羊毛衫。
她说过,这颜色像冬日暖阳下的枫叶,热烈又温暖。可当他在衣柜最底层翻找时,
一本病历本从毛衣下面滑落,“胶质母细胞瘤4级”几个黑色的宋体字,像淬了毒的钉子,
狠狠扎进他的眼球。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他僵在原地,手里的羊毛衫软软垂落,
鲜艳的红色在他眼前晃着,刺得他世界里的黑白更加分明。祝卿安从浴室出来,
头发还滴着水,发梢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当她看到周驰手中的病历本,
以及他惨白如纸的脸时,脚步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归于平静。
“阿驰……”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周驰永生难忘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我不想让你看这些的。”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甚至没有一句解释。
周驰只是猛地回过神,大步上前,用力将她紧紧揉进怀里,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她单薄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潮湿的发梢蹭着他的脖颈,
冰凉一片,像雪花落在皮肤上,瞬间融化,却留下刺骨的寒意。他知道,
从病历本滑落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已经残忍地开始了倒计时。而他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她,
抓住这所剩无几的时光。第二章 绞肉机与碎发治疗开始得很快,
像一台巨大的、冰冷的绞肉机,疯狂地消耗着金钱,更消磨着人的血肉与灵魂。
第一次手术前,祝卿安躺在病床上,笑着对周驰说:“阿驰,等我好了,我们就去云南,
你说过那里的春天有大片的油菜花,特别好看。”周驰握着她的手,用力点头,
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泛红:“好,等你好了,我们立刻就去。”他不敢告诉她,
医生私下里找过他,说手术风险很大,就算成功,也只能暂时控制病情,复发的可能性极高。
他只能把这些话咽进肚子里,用尽全力给她编织一个美好的梦。手术进行了整整八个小时。
周驰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坐了八个小时,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地上堆满了烟蒂。
他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凌迟。当医生终于出来,说手术很成功时,
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几乎瘫倒在椅子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可这短暂的喜悦,
很快就被后续的治疗击碎。昂贵的靶向药让她恶心呕吐,吃不下任何东西,
原本圆润的脸颊迅速消瘦下去,眼窝也陷了进去。放疗更是让她痛苦不堪,每次治疗结束,
她都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蜷缩在病床上,眉头紧紧皱着。
最让祝卿安难以接受的,是头发的脱落。曾经,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每次洗完头,
都会让周驰帮她吹干,还会笑着问他:“阿驰,你说我这头发,
是不是比广告里的模特还好看?”那时的她,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可现在,美丽的黑发开始大把大把地脱落。早上醒来,枕巾上全是掉落的头发;梳头时,
梳子上缠绕着的发丝,看得周驰心口发紧。祝卿安却总是笑着说:“掉就掉吧,
头发没了还能再长,没关系的。”直到有一天清晨,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顶已经露出了小块的头皮,而枕巾上,躺着最后一缕脱落的长发。那一刻,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肩膀微微颤抖,无声地哭了起来。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梳妆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周驰的心上。
周驰悄悄推开门,看着她脆弱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默默走进去,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轻轻走到她身后,蹲下身,
将她揽进怀里,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安安,不哭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哽咽着,
几乎说不下去,“我帮你把剩下的头发剪掉,这样就不会再掉了。”祝卿安没有说话,
只是靠在他怀里,肩膀依旧在颤抖。周驰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着她残留的碎发。
剪刀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镜子里,映出她泪眼朦胧的脸,
和他写满绝望却强装镇定的眼。“一点都不丑,我的安安……”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
却比哭还难看,“光头也很好看,像……像观音菩萨,心善,美得发光。
”祝卿安看着镜子里的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强撑着的模样,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伸出手,用尽力气轻轻抚上他紧绷的脸颊,指尖冰凉。她的目光穿过他焦灼痛苦的眼睛,
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那个在冬日初雪里,固执地等在她宿舍楼下,
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冻得鼻尖通红的青年周驰。那时的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笑得一脸傻气:“安安,天冷,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她艰难地弯了弯苍白的嘴唇,
声音微弱却清晰:“阿驰,
雪那天结婚……你堆的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吗……你说……那是我……”周驰的心猛地一揪,
抓住她的手贴在唇边,咸涩的液体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砸在她的手背和病号服上。
他用力点头,
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单音:“嗯……嗯……我记得……什么都记得……”他记得,
那天雪下得很大,他在她家楼下堆了一个雪人,雪人戴着她织的红色围巾,歪着头,
看起来傻乎乎的。他对她说:“安安,这个雪人就是你,以后每年初雪,我都给你堆一个,
直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那时的他们,以为未来还有很长很长,以为所有的承诺都能实现。
可现在,他连让她健康地陪在自己身边都做不到。第三章 糯米藕与永别病情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