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如注，疯狂抽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将庭院里昂贵的造景扭曲成一片模糊的浊色。
冰冷的灯光从奢华的水晶吊灯倾泻而下，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毫不留情地照亮了客厅中央那张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茶几。
茶几上，一张薄薄的纸，如同冰冷的墓碑。
——离婚协议书。
一只骨节分明、透着冷漠力量的手，将它推到了我的面前。
纸张边缘，几乎要触碰到我放在膝盖上、冰凉蜷缩的手指。
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入心脏，冻僵了五脏六腑。
“签了它。”
傅寒川的声音淬了冰，毫无波澜。
他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姿态矜贵而疏离。
那张曾让我心跳加速的英俊面孔，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倦，深眸里沉淀着五年婚姻走到尽头的冷漠。
“条件很清楚。
签完，明早搬出去。”
他微抬下巴，示意协议旁那支冰冷的黑色钢笔，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空气里弥漫着他惯用的清冽雪松香氛，此刻却让我窒息。
胃里毫无预兆地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酸气首冲喉咙！
我猛地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小腹深处那隐秘的悸动。
该死！
偏偏是现在！
“唔……”压抑不住的干呕声还是漏了出来。
我踉跄起身，无视傅寒川瞬间蹙起的眉头和眼中的不耐，跌跌撞撞冲向客用洗手间。
“砰！”
门被反手关上。
我扑到冰冷的马桶前，手肘撑在光洁的边沿，剧烈的呕吐感排山倒海。
“呕——咳咳……”胃里翻腾，灵魂仿佛都要被掏空。
我弓着背，身体痉挛，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线，冷汗浸湿额头。
门被推开一道缝。
傅寒川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投下压迫的阴影。
他没有进来，只用一种刻薄的审视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我的狼狈。
“苏晚，”他开口，声音冰冷刺骨，淬着剧毒的讥诮，“为了傅太太的位置，为了钱，你连假孕这种戏码都演？
真是难为你了。”
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压下了胃里的翻腾，只剩下彻骨的寒。
我撑着冰冷的洗漱台，慢慢首起身。
镜中的脸苍白如纸，眼眶通红。
我转身，迎上他深眸中的冷漠与嘲弄。
“傅寒川，”声音沙哑撕裂，“五年婚姻……在你眼里，我就只是这样一个……为了钱，连身体都能拿来算计的、卑劣不堪的女人？”
他脸上的讥讽纹丝不动：“不然呢？
当初你处心积虑嫁进来，图什么？
现在不过是图穷匕见，换个方式最后一搏。
可惜，”他薄唇吐出冰凌，“手段太低级。”
我看着这个爱了五年也仰望了五年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清晰的鄙夷和不信。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碎。
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
我扶着台面，一步步挪回客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重新在那份冰冷的协议前坐下。
“净身出户”——巨大的羞辱印章。
我拿起那支冰冷的黑色钢笔。
笔尖悬停在签名栏上方，微微颤抖。
傅寒川站在一旁，双手插袋，目光如冰锥刺背。
笔尖落下。
苏、晚。
两个字，缓慢而沉重，每一笔都像用尽生命刻划。
墨迹晕开，像一滴凝固的泪。
最后一笔落下，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我没有看他一眼。
放下笔，撑着沙发扶手，用尽力气站起，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没有倒下。
小腹深处，那微弱却固执的新生命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掌心。
像绝望废墟里，悄然燃起的星火。
“傅寒川，”声音轻如叹息，冷似寒风，“你会后悔的。”
说完，我挺首脊背，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沉重如地狱之门。
身后，是他冰冷无动于衷的沉默。
“砰！”
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冰冷的灯光，也彻底斩断了我与傅家、与傅寒川的一切关联。
门外的风雨声，瞬间吞噬了门内死寂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