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柚回到家时,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暖黄色的光晕勾勒出沙发上一道修长的身影。
简川坐在那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厚重的外文画册。他穿着一件质地优良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段线条分明的手腕。灯光下,他侧脸的轮廓像是文艺复兴时期大理石雕塑的拓本,干净、疏离,带着一股禁欲的美感。
他是宁柚的丈夫,一位在A大教艺术史的教授。
也是外界眼中,高攀宁家,一无是处的废物赘婿。
宁柚将手里的铂金包随手丢在鞋柜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简川闻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望过来,声音温润如玉:“回来了?”
“嗯。”宁柚扯下脖子上的丝巾,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烦躁。今天在董事会上,几个老家伙又倚老卖老,给她使绊子。
她换上拖鞋,径直走向客厅,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简川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
脚步,倏地顿住。
那条她上周亲手为他挑选的灰色暗纹领带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惹眼的口红印。不是她的颜色。她的口红,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正红色,而这一抹,是带着挑衅意味的玫粉色。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宁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数九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结婚三年,他们更像是一对合租的室友。她需要一个丈夫的身份来堵住悠悠众口,而他,需要宁家的庇护。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简川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轻轻“哦”了一声。
没有惊慌,没有心虚,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平静地合上手中的画册,将其放在茶几上,动作不疾不徐。
“今天下午学院有个酒会,一位热情的女同事不小心撞到了我。”他解释道,语气平铺直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学术报告。
宁柚冷笑一声,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简教授的魅力真大,女同事的热情都直接印在领带上了。”
她的话像带刺的冰凌,尖锐又刻薄。这是她一贯的风格,尤其是在面对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时。
简川扶了扶眼镜,站起身。他比宁柚高出一个头还多,一米八七的身高让她必须仰视才能看到他的眼睛。这种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总能轻易瓦解她身为总裁的气场。
“所以,你在生气?”他问,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生气?”宁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只是提醒简教授,下次‘不小心’的时候,记得把证据处理干净。别脏了我的沙发。”
“你的沙发?”简川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玩味,“宁柚,我们是合法夫妻,这个家里的一切,包括你,都有我的一半。我想,我有权知道我的妻子,是不是在为我吃醋。”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钻进宁柚的耳朵里,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吃醋?”宁柚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气势上绝不认输,“简川,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只是有洁癖。”
她绕过他,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用力的声响,像是在宣泄着某种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绪。
简川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缓缓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总是显得温和无害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与他学者气质截然相反的锋利与幽深。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他拿起那条领带,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个刺眼的口红印。
酒会是真的,女同事也是真的。但那个“不小心”,却是他亲自设计的。他算准了那个新来的、对他抱有幻想的年轻女助教会在哪个时间点,从哪个角度“撞”上来。
他甚至算准了,宁柚今天会因为董事会的事情心情不佳,回家后观察力会比平时更敏锐。
他看着楼梯的方向,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
宁柚,我的女王陛下。你那座冰封的城池,城墙再高,我也要找到一丝裂缝。
而嫉妒,就是最好的攻城锤。
他慢条斯理地解下领带,随手将它扔进了垃圾桶。仿佛扔掉的不是一条昂贵的奢侈品,而是一件完成了使命的、毫不可惜的工具。
然后,他端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迈步朝楼上走去。
今晚的“私人授课”,或许可以提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