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给我钱!我可是你亲弟弟!”为了这句话,我被他们联手送上手术台,
死在冰冷的血泊里。他们用我的命换来了弟弟的彩礼,
在我坟头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婚礼的排场,那笑声,
像极了小时候那根扎进我脚底的、生了锈的铁钉。看不见伤口。但每走一步,都提醒着我,
有些东西,你永远也拔不出来。如今,中元血月,我回来了。“可以啊,”我微笑着,
看着他们贪婪的嘴脸,“你们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们。”用你们最珍视的一切来换。
1中元节。血月当空。那月亮,像一枚刚刚摘除的、还带着血丝的眼球,漠然地审视着人间。
我醒了。我……在哪儿?意识是无数片锋利的镜子碎片,
每一片都映照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我没有实体,
只是一团稀薄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夜风吹散的雾。身下是新翻的泥土,
混杂着廉价棺木的腐朽气味和……我自己的血腥味。记忆,就在此刻,
如同一场蓄谋已久的雪崩,轰然将我掩埋。我叫苏烬,灰烬的烬。三天前,我死了。
死在那张不带一丝活人温度的手术台上,生命从我腿间不可抑制地奔涌而出,
像一场盛大的、无人观看的落潮。为了给我唯一的弟弟苏腾凑够三十万彩礼,我的父母,
还有我的丈夫顾言,他们三个人,联手为我量身定制了一份完美的“理财产品”。“阿烬,
这不是代孕,是帮大老板一个忙,人家基因好,就想借你的肚子用一下,营养费五十万呢。
”我信了。我怎么可能不信呢?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了。
我像一件被估价、打包、准备发货的商品,被送进了那间私人诊所。
冰冷的器械探入我的身体,搅动着我的内脏。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像一个漏了洞的塑料袋,再也装不住温热的水。我挣扎着,求医生救我。可我的丈夫顾言,
只是平静地站在手术室外,对着电话那头的我妈说:“妈,放心,钱一分不会少。
她……她身体好,能扛得住。”原来,我的命,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件待售商品,标价三十万。
可笑的是,他们连尾款都没给我结清。我死了。没有葬礼,没有墓碑。
他们甚至吝于给我买一个骨灰盒,只是用一块破草席卷了我的身体,扔在这个荒郊野岭。
此刻,他们就在我的“坟”前。我飘在空中,像一个被遗弃的摄像头,沉默地记录着这一切。
中元节的纸钱在火盆里燃烧,灰烬漫天飞舞。但他们烧的不是纸钱,
是我用命换来的那叠钱里,抽出来的一部分。母亲许佩琴的嘴一张一合,不是在哭,
而是在数。“……二十八万、二十九万……够了够了!这下阿腾的婚礼体面了!
”父亲苏振宏蹲在一旁,狠狠吸着烟,烟头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丈夫顾言,
那个曾对我许诺过一辈子的人,此刻正不耐烦地看着手机,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天。原来,
我二十八年的人生,我掏心掏肺的付出,我最后的死亡……对他们而言,
只是一场……成功的、低成本的促销活动。这世上存在一种“负物质”,它并非真实存在,
而是由一个物体的“缺席”所定义的。当一个空间里本该存在的东西被彻底抽走,
那个“空”,本身就成了一种具有质量和引力的实体。我的爱,就是那个被抽走的东西。
而此刻我心中涌起的恨,就是那个由“空”所产生的、足以扭曲一切的“负物质”。
我的魂魄,在这极致的恨意中,开始凝实。我不再是一团雾。我感觉不到风,
却觉得自己的魂魄被冻得像一块铁,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冰冷的白霜。我,苏烬,回来了。
也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一个充满了焦躁和贪婪的声音,像一条电鳗,
狠狠地刺入了我的意识。那是我弟弟,苏腾。他不在坟地,他正在城里的某个地下**,
输红了眼。“妈的!又输了!谁能给我十万块!谁能给我十万块啊!”他在心中疯狂地尖啸。
“我什么都愿意换!”我听见了。我成了这场交易新的庄家。我冰冷的声音,跨越空间,
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可以。”“用你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来换,你愿意吗?
”2苏腾被脑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牌都掉在了地上。他猛地回头,
**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没人注意到他。幻觉?操,肯定是输多了,都他妈出幻觉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旁的债主已经围了上来,拍着他的脸:“苏少,没钱了?
没钱就拿手来抵吧。”苏腾的脸瞬间惨白。他的人生,最近正春风得意。
姐姐用“命”给他换来了三十万彩礼,他娶了城里的漂亮老婆,婚礼风光,人人羡慕。
他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可现在,他就要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烂人了。不,他绝不接受!
绝望之中,他想起了刚才那个声音。管他妈的是人是鬼!只要能给钱,什么都行!
他在心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嘶吼着:“我愿意!我愿意换!
只要你给我十万块!”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到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9月5日收入人民币100,000.00元,
活期余额100,000.00元。苏腾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他疯了一样地挤出人群,冲到最近的ATM机,插入卡,查询余额。屏幕上那串鲜红的数字,
像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他狂喜,他大笑,他把钱取出来,
摔在债主的脸上,然后拿着剩下的钱,继续豪赌。他没有看到。在他出租屋的床头柜上,
凭空出现了一沓崭新的现金,不多不少,正好十万。每一张钞票的右下角,
都有一个极淡的、不凑近看根本无法发现的血指印。那是我按下的“发货凭证”。
我飘在他的身后,像一个冷漠的质检员,看着这场交易的完成。在他狂喜的眼神里,
一丝代表着他男性根本的“气”,正从他身上缓缓抽出,像一缕看不见的青烟,
最终汇入我的魂体。你的未来,不过是我这笔坏账的利息。
我的指尖感到一阵久违的“温热”。那不是温度,而是一种能量被补充的饱胀感,
短暂地驱散了来自手术台的冰冷记忆。我的形态,似乎又凝实了一分。一周后。
苏腾的新婚妻子,拿着一张孕检单,脸色铁青地回了家。“苏腾,我们结婚三个月了,
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身体没问题。
”苏腾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耐烦地抬起头:“你没问题?那就是我有问题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也去医院看看!”争吵,推搡。最终,
苏腾还是被逼着去了医院。结果出来的那天,他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报告单,像是攥着一张死亡判决。医生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苏先生,您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您没有……生育能力。”“是天生的。
”3母亲许佩琴最近很得意。儿子苏腾娶了城里媳妇,虽然出了点不能生孩子的小毛病,
但在她眼里,这都是儿媳妇的错。她现在是城里人的婆婆了,腰杆都比以前硬了不少。
尤其是在老家的那群穷亲戚面前,她更是找到了做“人上人”的感觉。下周,
是她侄子的婚礼,一个绝佳的、展示她如今“上流”身份的舞台。为此,
她看上了一件商场里标价五万块的貂皮大衣。“哎哟,这衣服,要是穿上回老家,
那些人眼珠子都得瞪出来!”她每天都在镜子前比划,嘴里念叨着。但五万块,
对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我用命换来的钱,大部分都给了苏腾的彩礼和婚礼,剩下的,
她还想留着养老。于是,她每天都在心里纠结、渴望。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次贪念,
都像是在我的世界里,下了一笔新的“订单”。今天,她又在商场那件大衣前流连忘返。
在许愿前,她总会下意识地拍拍自己硬朗的胸口,跟店员炫耀:“我这人,别的不好说,
身体底子是真好!一辈子没进过几次医院,感冒都少有!”呵,多好的优质资产。终于,
在关店前,她的欲望达到了顶点。她在心中嘶吼:“要是我能白得这件衣服就好了!
让***什么都行!”订单确认。我冷漠地应允。就在她走出商场大门的瞬间,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匆匆追了出来:“这位女士,请留步!”“恭喜您!
您是我们商场这个月的第五万名幸运顾客!为了回馈客户,
我们决定将您刚才最心仪的那件貂皮大衣,免费赠送给您!”母亲愣住了。随即,
是巨大的、几乎让她昏厥的狂喜!她拿着那件梦寐以求的大衣,像捧着一个奖杯,
在店员们羡慕的目光和掌声中,昂首挺胸地回了家。她没看到,在她身后,
我冷冷地看着一缕代表“健康”的生命气息,正从她的头顶缓缓溢出。她的脸色,
瞬间灰白了一分,但立刻就被兴奋的潮红掩盖了。空气中,除了她身上廉价的香水味,
还有一股……楼下小吃街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烤冷面的酸香味。这人间烟火气,
衬得这场鬼魅的交易,更加荒诞。侄子的婚礼如期举行。母亲穿着那件油光水滑的大衣,
成了全场的焦点。亲戚们羡慕的眼神、奉承的话语,让她彻底迷失了,
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年轻了十岁。她端着酒杯,
高高在上地接受着所有人的朝拜。“面子”这款限时体验产品,
让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然而,体验时间,到了。就在宴会的***,
她正举杯说着祝酒词时,她的喉咙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呃……”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紧接着,她全身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疹,
奇痒无比。她想抓,却浑身无力,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桌子被撞翻,
盘子、酒杯碎了一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一条离水的鱼,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丑态百出。救护车的鸣笛声,成了这场闹剧最响亮的背景音。“面子”,彻底成了“里子”。
你那么爱面子,我就让你在最风光的时候,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
4父亲苏振宏的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压抑。科长退休了,位置空了出来,
他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但另一个同事,凭着裙带关系,似乎更有希望。父亲一辈子最好强,
把单位里的职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这几天,他为了这事,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嘴里的火泡都起来了。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下意识地,
用一块抹布反复擦拭着那个用了二十多年,已经包浆的旧笔筒。那笔筒,
是他刚进单位时发的,象征着他的资历,他的功劳。仿佛擦亮了它,就能擦亮自己的仕途。
真可怜,人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往往最容易成为支付的‘货币’。我飘在他的身后,
像一个等待客户签字的销售。终于,在又一次被领导暗示“年轻人更有冲劲”后,
父亲的怨气和不甘,达到了顶点。他在心里咆哮:“凭什么!我熬了半辈子,
这个科长必须是我的!谁要是能帮我,让我折寿都行!”交易成立。我轻轻打了个响指。
第二天,单位里就传出了消息。父亲那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因为一起严重的“工作失误”,
被直接调离了岗位。科长的位置,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我父亲苏振宏的头上。他成功了。
代价是:他十年阳寿。你总说‘时间就是金钱’,现在,
我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这笔昂贵的交易。上任的第一天,父亲意气风发。
他特意换了身新西装,把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那间他梦寐以求的独立办公室。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可当他转身,
无意间瞥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时,他愣住了。镜子里的那个人,鬓角不知何时,已然花白。
眼角的皱纹,也像是被谁用刻刀,狠狠地加深了几道。错觉吧?最近太累了。
他摇了摇头,想把这荒唐的念头甩出去。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力不从心的疲惫感,
却无比真实地袭来。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以为是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低了。他走到办公桌前,
拿起桌上那个象征着新身份的保温杯,想喝口热水。可那杯盖,他拧了好几次,
手腕都莫名地发软,竟然没能拧开。最终,还是秘书进来,才帮他打开。空气中,
还残留着一丝上个主人留下的、廉价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甜得发腻。
父亲坐在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被时间掏空了的,
巨大的虚无。5我死了之后,丈夫顾言的生活,才算真正开始。他用我卖命剩下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