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王绫紫实在看不过眼,便回了安国公,命人另外置了一处院落,令朱七七搬了出去。
不想刚搬进新院子不出半月,一日朱七七早起有些肚子疼,她的丫头灵珠去告诉了韩雪知,韩雪知即命厨房熬了一碗红枣薏米羹,让灵珠端回来,说是消食去瘀的。
朱七七饶是学过医的,闻着觉得没什么异样,便毫无防备地喝了,不一时便没了知觉,昏睡过去。
“砰”的一声,像是杯盏摔碎的声音。
朱七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疼得要炸开,正待要喊人进来侍候,转头一看,她简首吓傻了。
她身边躺着一个衣衫零乱的青年男子,正是府里的侍卫小伍子。
她自己身上竟是片缕未着,头发也散乱着,显然是经过一番狂乱折腾的。
朱七七一脸懵,还未完全醒过来,就听见灵珠丫头的惊叫:“雪姑娘,雪姑娘快来呀,出大事了!”
韩雪知随后便踏进了房门。
就好像她根本早就在近处等着事情发生似的,脚步坚定迅疾,全不似平日里的娇柔轻婉。
韩雪知瞧了床上的两个人一眼,便厉声道:“来人,将这个狂徒给我绑了!”
立刻有几个仆从进来,将小伍子从床上拖起来,不由分说地五花大绑起来,拖了出去。
韩雪知又吩咐她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采莲出去,守着门,不许人进来。”
朱七七心里还道韩雪知是顾念着她的体面,赶着将半幅丝被扯过来,盖住自己的半截雪脯。
却不想韩雪知双手展开,一条白绫就绕上了她的脖颈。
朱七七还未醒过神来,韩雪知手上便开始用力,白绫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咽喉。
朱七七奋力挣扎,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雪知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这笑意却是狠厉刻毒。
她柔声道:“七七妹妹,你是不是怪我呀?
怪我抢了你的嫡女身份?
怪我抢了爹娘对你的宠爱?”
她的声音里忽地充满了恨意:“朱七七,若论恨呢,该我恨你才是啊。
就是因为你,我的亲爹亲娘被国公爷悄无声息地打杀了。
若不是我机灵,现下我早不知流落到哪里,没了容身之所了。”
朱七七脖子被勒得更紧,脸色己经紫胀。
韩雪知手下更一用力,恨声道:“七七妹妹,当年我爹娘将你丢在山里的时候,原该听我的话,拧断你的脖子再扔。
可我那个糊涂娘亲一时心软,竟留了你一条性命。
娘亲说,这么个小东西,扔在山里,又冷又饿又有野兽,这丫头哪里有活路,由她自生自灭吧。
可谁知你竟是个命大的,机缘凑巧被那个进山采药的尼姑救下了,养到如今,还被国公爷找到,接回了国公府里。”
“你回来了,我爹娘狸猫换太子的事自然也瞒不住了,爹娘被国公爷打杀,却留下了我。
毕竟我那时还小啊,才三岁,懂得什么呢?
可他们不知道,我什么都懂。
爹娘扔了你,把我送进国公府的时候就告诉我了,说我们家的运道全都着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让我务必要念着他们的恩情,别有奶便是娘。”
“事情败露了,我亲爹亲娘受刑之下,也一口咬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国公爷才没有连我一起打杀。
既然国公爷大发慈悲留下了我,我就不能辜负他这一番心意啊。
我要证明给国公爷看,我比你可要强多了,他留下我是正确的选择。”
“朱七七,你看看你现在多狼狈吧。
姑娘家家的也不要个脸面,跟个侍卫搞在了一起,还被丫头捉个正着。
披头散发,赤身露体的,哪有一点子大家闺秀的样儿?
不过也难怪,你本就是乡野里长大的丫头,哪里来的什么大家风范,怎么能跟我这千金玉贵的国公府嫡女相提并论?”
“你这副样子要是被国公爷看见,可不要气得背过气去?
不过你放心,你这样子国公爷定能看到的,不过那得在你死了之后。
你这衣不蔽体的尸首,我得好好留着,等国公府里所有人都看过了,再慢慢收拾不迟啊。”
听着韩雪知的话,想到自己被人摆布,无辜就成了偷情通奸白日宣淫的***,还这么窝窝囊囊地“自缢”而死。
死后尸身还不得安宁,还要在国公府上下人等面前曝尸示众,朱七七简首目眦欲裂。
可是韩雪知毫不犹豫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朱七七只觉得浑身一软,再无知觉。
肉身没了知觉,魂魄却游荡在世间。
她抓不住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却能看见世间的一切。
她看见自己死了一年后,安国公府为韩雪知风光大办及笈宴,宴席上太子便来向韩雪知求婚。
不出半年,韩雪知便嫁作太子妃。
又不到两年,皇帝因病驾崩,太子继位,韩雪知被封为大康国皇后。
新帝登基不到一个月,安国公韩慕年便被新帝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斩,国公府全家被满门抄斩。
当砍杀那个八岁女娃的刀从空中劈下时,朱七七忍不住厉声惨叫。
阳光正照在刀刃上,像一道闪电劈向她,她的眼睛像被刺瞎,疼得剜骨钻心。
或许是上天也可怜她命苦吧,本来己经羞愤自尽的朱七七现下竟然重生了。
她半躺在荒败的破庙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透风的屋顶,忽地又想起一事。
这馒头庵在京郊的深山里,离大康京城有百里之距。
从馒头庵里到大康京城的安国公府,至少需要两天。
安国公府派来接她的人,只有两名轿夫两名侍卫和一个嬷嬷。
朱七七毕竟是遗落在民间多年的嫡女,十几年了才找回来,连个贴身服侍的丫头都没有派来,这般阵仗也显得太简薄潦草了些。
朱七七想起前一世安国公和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是疑窦丛生。
前一世她刚回国公府里时,父亲安国公韩慕年对她颇为疼惜,给她安置了朝阳的院子,院里陈设一应俱全,还给她安排了一众丫头婆子侍候着。
可她母亲王绫紫却对她不冷不热,只在她入府的当日见了她一面,此后便甚少来看她。
朱七七想不明白,她的亲生母亲不是王绫紫吗?
她不是王绫紫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吗?
何故对她如此冷淡凉薄。
王绫紫身子不好,时常便头风发作,卧在榻上起不来。
韩雪知虽然只有十西岁,却己经执掌着国公府里的中馈。
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问过她的意思。
所以韩雪知暗地里算计她,竟是不费吹灰之力。
前一世她“自尽”的这一场戏,便是这韩雪知的好谋算。
朱七七的指尖掐进了自己的掌心,既然上天让她这一世重新活过,管她是王绫紫还是韩雪知,都休想再轻松拿捏她。
前一世既是羞愤自尽的,这一世,她绝不会跟羞愤二字扯上关系。
要羞要愤也该是韩雪知,她朱七七便是真的要死,也要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这才头一天,韩雪知派来杀她的赵嬷嬷己经被她处置了,可回府后韩雪知还有什么手段,朱七七拭目以待。
朱七七瞧了瞧破庙的破屋顶上透出来的天色,算算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
朱七七闭上眼睛,抱着双臂浅浅睡去。
第二日天色微明,就听见一个侍卫在寺门口轻叫:“七姑娘,赵嬷嬷,咱们早些启程吧,今晚是必要到国公府的。”
朱七七起来,打开了破旧的庙门。
侍卫行了个礼,又看了看她身后,奇怪地问:“咦,怎么不见赵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