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是去年暑假进厂打工认识的,在家长朋友眼里我是一个文静懂事听话的女孩。
从初中到大学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大学身边的朋友们也经常推荐我的微信给他们认识的男孩加上,说认识认识加个朋友,
我不好意思拒绝就加上了。一开始刚加上我的男孩他们都很热情。每天都会早晚问安。
还会发很多的风景照美食照和甜腻腻的情话给我。面对他们的热情,我的态度都很冷漠。
因为我觉得我们面都没有见过,也不了解彼此的情况。可你一上来就说喜欢我,对我有好感,
让我觉得真的很假,甚至还有点厌烦和讨厌,每次我都想,他们的网恋到底是怎么给恋上的?
俗话说,热脸贴不了冷***。面对我的冷淡和无趣,
三天过后他们的热情已经对下一个目标了。他们总是问我,你长得也不差,为什么?
还不谈恋爱?大学正是谈恋爱的时候啊,可是我理想中的伴侣。
日常生活中是可以经常见面的,感情是在生活中慢慢升温的。然后才到表白确认身份。
而不是像现在快餐式恋爱连面都没有见到一加到联系方式就表达情感。
然后处不到10天就分手下一个。1我以为我的理想中的伴侣会到来得很慢。实习完了之后,
我和小姐妹就去打了暑假工。我想象中的进厂是电子厂可是到了广东才知道,
人家不要暑假工还会查你的流水账号,毕业证书,还有学前教育,人家也不要。找了四五天,
被中介拉来拉去。每次以为有希望的大厂到地方了人家就不要你。没办法,
吃和住已经把我们带来的钱要花没了。最后朋友介绍的小中介,说我们的情况只能进小厂了。
我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中介发来的定位,地址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仿佛在替我们着急。
小姐妹韦薇把最后一瓶矿泉水塞进我包里,塑料瓶壁上的水珠洇湿了帆布包,
在我腰侧凉出一小片湿痕。"再找不到工,咱们就得睡桥洞了。出来的时候,
我们还信誓旦旦的跟家里人说自己赚生活费,唉~烦死了!!"她的声音发飘,
睫毛上沾着的汗珠子晃了晃,"早知道学前教育专业这么不待见,当初就该学护理。
"第五天下午,小中介是个穿花衬衫的胖黑男人,我们跟着他穿过三条窄巷,
最终停在几栋铁皮搭成的厂房前。热浪从地面蒸腾起来,混着机器的轰鸣声和一股机油味,
把空气搅得粘稠。"一小时十三块,包吃住。"中介拍着铁皮墙,回声里带着铁锈味,
"干不干?不干我带别人来了。”韦薇扯了扯我的袖口,连忙说道:“干,怎么不干,
哥辛苦了。”那样子好像怕我反悔似的。我看着手机余额只剩两百三十七块,叹了口气。
车费还要500多呢,家都回不去了。2参观厂房时,我的帆布鞋踩在油腻的水泥地上,
每走一步都像要被粘住。铁皮屋的窗口把阳光反射成刺眼的白光,
车间里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机器运转的噪音撞在铁皮上反弹回来,
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人一台机,自己上料自己打包。"接待我们的工头嗓门洪亮,
手里的铁皮棍敲得机器当当响,"手脚麻利点,别耽误出货。"我顺着他敲打的方向看去,
一排排老旧的机器像沉默的鳄鱼,每个操作台后面都坐着人或站着人,
大多是三四十岁以上的大叔阿姨,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服上,
洇出深色的圆点。然后我就看见了他。他穿着白T恤白裤子,像块没被染脏的画布。
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眉眼,只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他站在机器前,
手指在操作台上动得飞快,短袖袖口被他卷起来,露出小臂上一小片淡青色的血管。
回临时住的小旅馆时,韦薇在前台买瓶矿泉水,我蹲在楼梯间突然就哭了。
放在行李箱里的连衣裙还没拆封,可我已经预见它们会被机油浸得发黄。
二十几岁还没有打过暑假工。第1次进厂主要是想体验,也想赚点零花钱。
我以为的流水线是一排人坐在一条线上,可是我今天看到的是一人一台机器一个位置。
手还要伸到机器里面接材料。机器不开门的还要手动拉开。还要自己放材料接材料包装。
上学的时候因为我动作慢,每次都会迟到一两分钟,这对我的挑战真的到了极限。
一天12个小时,还要两班倒一个小时13块钱。中间没有午休,
只给你20分钟的吃饭时间。我想象不出自己怎么熬过每天十二小时的流水线,
怎么跟得上那些叔叔阿姨翻飞的手指。"哭啥?"韦薇把水塞给我,
瓶身上的水珠蹭到我手背上,"明天干一天试试,不行咱就跑。"可我们没地方可跑了。
参观完厂房第二天一早,我把连衣裙塞到行李箱最底层,换上带来的旧T恤和牛仔裤,
拖着行李箱走进了铁皮厂房。宿舍管理员说让我们干完一天才能搬进宿舍。
3我的机器是负责给塑料零件打包的,要把零件从传送带上拿下来,塞进透明塑料袋,
再用封口机压好。听起来简单,可零件滑溜溜的,塑料袋总粘在手上,梅姨教了我三次,
她就走了让我自己弄。第一天上午就被封口机烫了三次手指。
梅姨45岁是我们这个小厂的检货员,也负责带新人,所有的货都由她来检查,合不合格,
不合格都要返工。"妞,戴这个。"旁边的张阿姨从口袋里掏出双薄手套,
"梅姨没给你这个吗?没给你自己要问她要,有时候她会忙忘的,别害怕梅姨人很好的。
"“谢谢阿姨!”我微笑着道谢。我套上时指尖有点紧,却真的不烫了。
张阿姨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慢慢来,阿姨刚来时,一天要烫五个泡。你们两个应该还小吧,
看起来才17 18岁,看到你们就像看到我的女儿一样,我的女儿可乖了,
她今年高考上了二本线呢,说要让我奖励她一个手机,我给她买,高兴坏了,说想妈妈了,
最爱妈妈了。"看着张阿姨眼角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我的妈妈也是这样的吗?“阿姨,
我们上大学了,不小了,您女儿真厉害,您一定很爱你的女儿!!”中午吃饭只有二十分钟,
食堂的饭菜是固定的一素一荤,米饭硬得硌牙。我和韦薇蹲在车间门口的树荫下,
看着远处货车进进出出,突然听见有人喊"大学生"。回头看见个穿黑色背心,
黑色短裤踩着人字拖的男生,胳膊上纹着条黑色的蜈蚣,从手臂蜿蜒到手腕。
我和小姐妹私下里叫他纹身哥,厂里面的叔叔阿姨都叫他小领导,
据说他16岁就辍学出来闯。现在是厂里面修机器师傅的徒弟。也是我们这些新来的小领导。
机器坏了就去修,没有机器修他就会到处去找女孩子聊天打闹。二十一岁,是厂里的老员工,
跟着师傅学修机器,工资比我们普通员工高了两倍。我和小姐妹有时候还是有点羡慕的。
眼皮有点打架,现在才下午3点,又累又困的。"去不去厕所?"吓得我抬头望去,
纹身哥叼着烟,眼睛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我正好想去,太困了,想洗把脸清醒清醒,
可机器还在转,传送带不停,零件已经堆了一小堆。"机器没法停。"我小声说。
"我帮你盯会儿。"纹身哥把烟摁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撸起裤脚就往我机器前站,
"快去快回,耽误了产量扣你工资。"他坏笑着说道。他动作倒是麻利,等我从厕所回来,
堆着的零件已经打包好大半。我跟他说谢谢,他摆摆手,
冲我吹了声口哨:"你们大学生就是金贵,这么简单的货都能堆一堆去。"我没理他,
继续埋头苦干。过了一会韦薇去上厕所过来跟我说了会话,纹身哥在她机器旁边跟她聊天,
问她我是不是不喜欢说话。"我说你是害羞。"韦薇戳了戳我胳膊,"他说看着不像,
像闷葫芦。"我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盯着传送带上的零件。
穿白 T恤的那个男孩的机器在我斜对面,中间隔了三台机器和一个堆料架。偶尔抬头时,
能看见他头发垂下来的弧度,像株在热风里微微摇晃的柳条。48点下了班,
我们搬进了厂里的宿舍。男女宿舍在同一层,中间就隔了个楼梯口,
女生宿舍门对着男生宿舍门,宿舍里面全是两层的铁架床,宿舍墙顶上挂着一个大风扇。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里十几天了,到了转夜班的时间。转夜班那天最难熬。凌晨三点时,
我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手指被塑料模具磨出的水泡破了,
渗出来的组织液把手套粘在皮肤上。突然听见"咔哒"一声,机器停了。摘下手套,
刚要去找纹身哥来修。抬头看见他站在我机器前,他去上厕所,正好路过我的位置,
他双手使劲往旁边拉,打开了机器门:"卡料了,我帮你拿出来了。"他弯腰拉机器底部时,
头发垂下来,扫过我的手背。我赶紧缩回手,假装去捡掉在地上的塑料袋。"给,我叫小陈。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糖纸是绿色的,"我困了就含着它,含着提神。"“谢谢!
”我轻声道谢,接过来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他的指尖有点凉,带着机油的味道。
他又道:“你叫什么?”我开玩笑说:“叫我杨总哟。”薄荷糖在嘴里化开时,
凉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钻,我突然就不困了。他看着我笑了笑,他好像有很多白衣服,
我就没见他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5加微信是因为买饭。夜班十一点的时候可以吃宵夜,
因为梅姨知道我们这些年轻下班吃完一顿早餐,直接睡到上班时间。梅姨人真的挺好的,
但是因为我做事慢,经常被她批。宵夜食堂没有饭,食堂只提供午餐和晚餐,
宵夜通常是让不忙的人去厂区外的小饭馆买的。饭我吃不下,我要了一碗酸辣粉,
小姐妹要了一碗牛肉粉。"多少钱?"我拿出手机要转钱,他摆摆手:"不用,我请你们。
"韦薇推了我一把:"加上微信嘛,以后好还人情。"他的微信头像是个穿着白衬衫,
抬头看天空的少年,朋友圈里只有三条动态,都是拍的天空,一条是凌晨五点的朝霞,
一条是正午的晴空,还有一条是傍晚的火烧云。早上下夜班,我躺在床上翻他的朋友圈,
韦薇凑过来看:"哎,他手是不是特好看?我今天看见他装箱,手指又细又长。
"我想起他递薄荷糖时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节分明。刚想回复,手机震了一下,
是他发来的消息:"杨总,下面的洗澡室没人了,你们快去洗。"厕所里没有花洒,
只能去下面的公共洗澡室洗澡,下面才有热水,洗澡室只有两间,且男女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