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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7-25

《我的编号在纸上被划掉》他们把册子递给我时,纸页还是湿的。墨没干透,

像刚从小雨里拎出来的传单。封面上烫金的“朝鲜人民军外派登记簿”七个字,

在灯光下晃得我睁不开眼。管理员说,从这一刻起,我的旧名作废,只剩一个数字——17。

我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却突然停住。墨水在笔尖结成一滴黑色的血,迟迟不肯落地。那一刻,

我想起母亲。她最后一次叫我的本名,是在平壤火车站,

她把一包用旧《劳动新闻》包着的玉米面塞给我,说:“吃完了,名字就留在家里。

”我写下“17”,然后把笔递回去。管理员翻开内页,

指给我看:“姓名:——出生:——籍贯:——外派目的地:——”所有空白都在等我。

可就在我抬手准备填满它们时,他啪地合上了册子。“不用写,”他说,“目的地绝密。

”我盯着那道合起来的缝,像盯着一道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后来我才明白,

空白本身就是一种命令。夜里,我们被带上一辆没有窗户的卡车。车厢里挤着三十个人,

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编号。有人小声问:“是去俄罗斯吗?”没人回答,

只有引擎的轰鸣替我们说话。我靠在铁皮上,感觉自己的心跳顺着金属传出去,

在黑暗里跑得很远。第二天黎明,卡车停下。我们被赶进一间废弃的学校。

黑板还留着粉笔字:“国际主义战士培训班。”课桌上摊着一叠俄语日常用语卡片,

每张卡片背面都印着主体思想的口号。

我分到的那张正面写着:“Сколько это стоит?”这个多少钱?

背面却是:“一心团结,誓死保卫领袖!”两种语言在舌尖打架,我一张嘴,

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第三天,他们发了枪。枪托上的出厂编号被锉掉,

只剩一道粗糙的疤痕。我抱着枪,突然意识到:我和我的武器一样,

都是被人为抹去来历的金属。出发前的最后一晚,我们被允许给家里写信。

信纸只有半张A4大小,右上角印着“最高机密”的红章。我写道:“母亲,我很好。

编号17会替我回来。”写完才发现,我没有写收信人地址。信被收走时说会统一寄,

但我知道,它只会被塞进另一个空白。第二天清晨,我们被装上飞机。机舱里冷得像冰窖,

发动机的噪音盖住了所有祈祷。我把额头贴在舷窗上,外面是灰白的跑道,再远是灰白的天。

那一刻,我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命运:我不是去参战,而是去填补一份文件上的空白。

飞机起飞时,我听见自己的编号在轰鸣中碎成粉末。17,17,

17……像一句永远发不完整的电报。第二章《战壕里的第一课》飞机降落时,

我的耳膜里还回荡着17的回声。舱门一开,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

像有人往领口里塞了一把碎玻璃。我们排成一列,踩着没膝的泥泞往前走,

靴子里灌满了冰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嚼碎骨头。“欢迎来到顿巴斯。

”一个戴黑色面罩的俄军上尉用俄语说,他的声音闷在羊毛围巾里,像隔着一层棺材板。

翻译官是个韩裔俄国人,姓金,他把这句话翻成朝鲜语时,嘴角抽了抽,

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我们被拉去一座废弃的集体农庄。大厅里挂着列宁像,

玻璃已经碎了,列宁的左眼缺了半块,像在对谁眨眼。角落里堆着纸箱,

上面印着“대한민국 사랑의 쌀”韩国爱心大米,但我知道,

这些米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饭盒里。夜里,金翻译把我们叫到一起,发了一张油印地图。

地图上,我们的阵地用红笔标着“17号高地”。我盯着那个数字,

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水——原来连地形都要和我同名。

金翻译用铅笔敲了敲地图:“你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有人问:“守多久?

”金翻译耸耸肩:“直到编号不再需要。”第二天拂晓,我们被赶上卡车,开往17号高地。

车停在一片白桦林边,林子里乌鸦成群,叫声像生锈的铁锹刮锅底。我们下车时,

乌鸦突然集体飞起,黑压压一片,像被撕碎的夜空。战壕是现成的,前任部队留下的。

俄语刻的字:“Смерть приходит из Китая.”死亡来自中国。

我愣了一下,随即用刺刀在旁边刻了一行朝鲜语:“17号在此。”刻完才发现,

我的字歪歪扭扭,像被冻僵的蚯蚓。中午,雪停了,太阳像一枚生锈的铜币悬在天上。

我们啃着压缩饼干,饼干硬得能崩掉牙。有人用牙啃,有人用枪托砸。我掰开我的那块,

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是工厂质检员留下的:“第17批,合格。

”我把纸条塞进胸前的口袋,和母亲的玉米面放在一起。下午,炮击开始了。

第一发炮弹落在战壕前十米,雪泥溅了我一脸。我听见有人尖叫,声音尖得不像人,

像被踩住脖子的猫。我趴在壕底,手指死死抠进冻土,指甲缝里塞满了冰碴。

炮弹一发接一发,大地像一面被重锤敲打的鼓,我的心脏跟着鼓点乱跳。炮击停了,

我抬起头,发现壕沟对面多了一具尸体。是个俄军士兵,脸朝下趴在雪里,

后背的衣服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白花花的肉。他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

好像随时准备再开一枪。我第一次看见死人,胃里翻江倒海,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夜里,

我们轮流放哨。我抱着枪,蹲在壕沟边,盯着黑漆漆的树林。风从树梢掠过,

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都是湿的,

不知道是雪水还是眼泪。突然,对讲机里传来金翻译的声音,俄语夹着朝鲜语:“注意,

无人机。”我抬头,看见天边有一个红点,一闪一闪,像一颗迟到的星星。我举起枪,

却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哒哒哒,和无人机的嗡嗡声混在了一起。那一刻,

我终于明白:我的第一课,不是如何开枪,而是如何和恐惧共处。

第三章《零下二十度的体温》无人机的红点消失后,我依旧仰着头,雪落在脸上,

像细小的针。对讲机里最后一句俄语是“всё чисто”一切干净,

但我听成了“всё чист”一切空白。空白,多像我的册子,多像我的名字。

我把枪抱得更紧,金属冷得像烧红的铁,贴在胸口时却吸走最后一点温度。

身边的老崔——他其实不老,才二十四,但脸上全是冻裂的口子——低声说:“别睡,

睡着就醒不过来了。”他说完就咬自己的手背,血珠渗出来,在雪光下黑得发亮。

我学着咬自己,却咬到手套,羊毛的腥味冲进鼻腔,像被塞进一口热烘烘的羊圈。凌晨四点,

换岗的来了。我们爬回战壕深处,那里用破木板搭了个“炕”,

其实就是几块铁板下面烧柴油。火舌舔着铁板,发出凄厉的吱啦声,像老鼠在油锅里尖叫。

我们围着它蹲成一圈,把冻硬的袜子脱下来放在火边烤,水汽一冒出来就结成冰渣,

噼里啪啦掉在靴子里。我掏出母亲的玉米面,只剩一小撮,混着雪塞进嘴里。

甜味刚碰到舌尖就冻成沙,嚼起来像碎玻璃。老崔递给我一块俄国巧克力,

包装纸上印着双头鹰。我掰一半还他,他摇头:“留给17号。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个俄军尸体,他的编号还没人知道,我们干脆叫他“17号对面”。

天亮前,最冷的时刻,我们把尸体拖进战壕。他的眼睛还睁着,睫毛上挂着冰珠,

像两粒未爆的手榴弹。我合上他的眼皮,指尖被睫毛划了一下,疼得直缩。

老崔在尸体口袋里摸到一张照片:一个小女孩站在向日葵田里,笑得比太阳还亮。

照片背面用俄语写着“Лена, 5 лет”。我把照片塞进17号胸前的弹匣袋,

那里已经有一颗未击发的子弹,现在又多了一个名字。午后,上级来了,是个朝鲜军官,

肩章上的金星被雪糊住,像发霉的黄豆。他扫视我们,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秒,

然后转向老崔:“你们班,今晚前移到废弃幼儿园。”他说话时嘴里喷出的白气,

在空气中冻成冰碴掉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幼儿园在战壕后方两公里,屋顶塌了一半,

墙上还留着孩子们的蜡笔画:太阳、房子、牵着手的两个小人。我踩过一地碎玻璃,

嘎吱嘎吱,像踩碎了自己童年的回声。教室里有一架钢琴,琴键被撬走大半,

剩下几个黑白牙孤零零地站着。我按下唯一完整的C键,声音闷在雪里,像溺水者的呼救。

我们在这里建立新的哨位。我把枪架在窗台上,透过塌掉的屋顶看天空。雪又开始下,

一片一片落在瞄准镜上,像给世界盖上一层无声的裹尸布。老崔在墙角找到一本作业本,

封面写着“17号作业”。他翻开,里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朝鲜语:“我想回家。

”我盯着那行字,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孩子的笔迹,是某个士兵的。

也许就是那个被拖走的俄军,也许是我。雪越下越大,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回荡,

像远处又近处的炮声。夜里,我们轮流烤火。轮到我看火时,

我把那行“我想回家”放在火苗上方。纸边卷起,字迹先是变红,然后变黑,

最后化为一小撮灰。我把灰攥在手心,它立刻被汗水浸湿,像一小块融化的雪。那一刻,

我分不清掌心是热的还是冷的。零下二十度,我却出了一身汗。

第四章《向日葵灰烬》炮声在黎明前最响。第一发落在幼儿园操场,把积雪掀到半空,

像有人猛地揭开一床带血的棉被。我滚下钢琴凳,碎玻璃扎进手掌,

却感觉不到疼——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老崔在窗边大喊:“坦克!”我抬头,

看见一辆T-72从雪雾里爬出来,炮塔上刷着白色“Z”字,被弹片削去一半,

像被刀划开的嘴唇。它没开炮,只是缓慢地、执拗地朝我们推进,

履带把雪地压成两道黑色的伤口。我拉枪机,子弹却卡在冻膛里。

老崔把一枚RPG-7塞到我怀里:“瞄履带!”我蹲在窗台,肩头顶住火箭筒。瞄准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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