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初鸣后半夜的雨小了些,变成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敲在窗纸上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刮。
陈清辞睡得很不安稳。
天花板上的“救命”二字像活了似的,在她闭上眼时就浮出来,笔画扭曲着缠上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她翻了个身,鼻尖又闻到那股甜腻的脂粉香,这次更浓了,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黏在被子上,洗都洗不掉。
旁边的林小婉还没回来。
陈清辞看了眼窗外,天还是黑沉沉的,只有远处河道的方向泛着点青灰色的光。
赵猛应该会陪着她吧?
她想起赵猛手腕上的旧疤,想起他把林小婉护在身后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咔……咔哒。”
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断断续续的,从正屋的方向传来。
陈清辞坐起身,竖起耳朵听——那声音停了片刻,接着“铛”的一声巨响,震得窗纸都颤了颤。
是座钟的声音。
她猛地想起下午在正屋看到的那座老座钟,玻璃罩早就碎了,指针停在午夜十二点的位置,分明是早就坏了的。
“铛——”第二声钟响又落下来,比刚才更沉闷,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
陈清辞的心跳瞬间乱了,她抓起床边的油灯,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刚跑到正屋门口,就看到赵猛和林小婉站在那里,脸色都很难看。
赵猛手里攥着匕首,指节发白,林小婉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手腕的纱布上,指尖在发抖。
“钟……”陈清辞的声音有点发颤。
“别过去。”
赵猛低喝一声,把她往身后拉了拉。
他的手很烫,带着点汗湿的黏腻感,“那钟不对劲。”
正屋的座钟就立在画像底下,此刻指针依旧停在十二点,可钟摆却在左右摇晃,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更诡异的是,钟面上蒙着的灰尘里,竟然有几个新鲜的指印,小小的,像是孩子的手按上去的。
“铛——”第三声钟响落下时,河道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笛声。
那笛声和寻常的笛子完全不同,没有调子,只是“呜呜咽咽”的,像有人憋着气在哭,又像寒风刮过破洞的窗户,听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
更奇怪的是,那声音里带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陈清辞的太阳穴突然突突地跳起来,手心冒出一层冷汗——和她每次靠近陈家老宅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声音?”
林小婉的声音有点发紧,她往赵猛身边靠了靠,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别人。
赵猛没说话,只是把匕首握得更紧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陈清辞看到他手腕的旧疤在油灯下泛着红,像是要渗出血来。
“是骨笛。”
老周的声音突然从房里钻出来,带着哭腔,“落霞村的骨笛……七年前就是这个声音……”他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半张惨白的脸,眼睛瞪得滚圆,“他们来了……他们要找祭品了……闭嘴!”
沈砚秋从二楼冲下来,他的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头发也乱了,手里还攥着相机,“不过是风吹过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老周你再妖言惑众,我就把你单独锁起来!”
他的声音很凶,可陈清辞看到他往口袋里摸了一下,似乎想拿什么东西,最后却又空着手抽了出来——那动作,像极了在找镇定剂。
“呜呜……呜……”骨笛声还在继续,忽远忽近的,像是有个人拿着笛子在河道边走动。
有时清晰得像就在窗户外,有时又模糊得像隔着层水,听得人心里发毛。
陈清辞的头越来越痛,眼前开始发黑。
她扶着墙蹲下来,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苗在油里挣扎了几下,灭了。
黑暗涌上来的瞬间,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跌进了一片冰冷的水里。
——是梦。
她很快意识到。
可这梦太真实了,冰冷的河水呛得她喘不过气,西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漂着无数个纸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脸都泡得发胀,像浮在水面的尸体。
“救……救命……”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陈清辞挣扎着往声音的方向看,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在水里扑腾,几个模糊的男人影子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河底按。
“他们要卖孩子……他们要……”女人的头被按进水里,话没说完就变成了冒泡的呜咽。
她的红衣服在黑水里像一朵绽开的血花,很快就被纸人淹没了。
那些纸人突然都转了过来,脸对着陈清辞,五官糊成一团,可眼睛的位置却有两个黑洞,首勾勾地盯着她。
“轮到你了……”无数个声音凑在她耳边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几个脆生生的童声,像在笑,又像在哭。
陈清辞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房间的床上,冷汗己经湿透了贴身的衣服。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惨白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
骨笛声己经停了。
座钟也不响了。
一切都静得可怕,只有她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口,和梦里女人的呼救声重叠在一起。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想透透气。
手指刚碰到窗栓,就看到窗台上有个东西,在月光下泛着点红。
是个纸人。
穿着件鲜红的纸衣,和她梦里那个女人穿的一模一样。
纸人的脸被月光照得发白,五官还是模糊的,可嘴角却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陈清辞吓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墙上。
她刚想喊人,就看到纸人的脖子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后面拧了一把,脸慢慢转了过来,正对着她的眼睛。
“啊!”
她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房门“砰”地被推开,沈砚秋举着相机冲进来,赵猛和林小婉跟在后面,赵猛手里还握着匕首。
“怎么了?”
沈砚秋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看到窗台上的纸人,瞳孔缩了一下,立刻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拍下了照片。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陈清辞好像看到纸人的背后站着个红影子,长发披散着,脸贴在纸人上,嘴角有血流下来,滴在红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刚才有东西在后面!”
她指着纸人喊道。
赵猛立刻冲过去,一把抓起纸人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下去。
纸人被踩得粉碎,红衣服的纸片飞起来,像溅落的血点。
“什么都没有。”
赵猛皱眉,踢开地上的碎片,“就是个纸人。”
林小婉蹲下身,用手指捏起一片碎纸,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河泥的味道,还有……”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还有点血腥味。”
沈砚秋没说话,他正低头看着相机屏幕,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把相机递给陈清辞,屏幕上的纸人清清楚楚地躺在窗台上,可在纸人背后的窗纸上,赫然印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长发垂到腰间,嘴角的位置有个暗红色的圆点,像一滴凝固的血。
“这不可能……”陈清辞的声音发颤,她抬头看向窗台,那里除了点水渍,什么都没有。
沈砚秋突然转身往外走,脚步很快。
“你去哪?”
赵猛问。
“冲胶卷。”
沈砚秋的声音有点冷,“我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陈清辞摸了摸领口的玉佩。
不知什么时候,那玉佩己经变得滚烫,像有团火在里面烧,烫得她骨头都发疼。
她看着地上的纸人碎片,突然想起梦里女人的话——“他们要卖孩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