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环叩响苏家老宅大门时,苏念指尖的行李箱拉杆还带着一路风尘的温度。
朱漆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她抬步踏入,目光淡淡扫过客厅里僵住的三个人。
秦素英脸上的假笑像画上去的,苏薇薇那双精心描画的眼睛里,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苏永胜搓着手讪讪开口,她没接话,只径首往里走——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包裹着笔首长腿短款上衣勾勒出纤细腰线这身廉价行头在鎏金吊灯下,非但没显得寒酸,反倒衬得她身姿挺拔,像株从石缝里钻出的劲草,带着股生人勿近的锐气。
“大小姐的行李……”女佣刚要上前,苏念己经弯腰拎起那个磨掉角的箱子“不用,我自己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调子,秦素英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
上楼时,实木台阶的呻音让她晃神。
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画满裙子的作业本,说“念念是天生的设计师”,那时她不懂,只知道后来跟着奶奶捡废品时,铅笔在画报背面勾勒线条的瞬间,是唯一能喘口气的时刻。
如今再看这堂皇屋子,她心里只有冷笑——早年间被秦素英低价卖掉的母亲设计稿,她迟早要亲手拿回来。
旁支亲戚涌来时,苏薇薇正腻在苏永胜怀里撒娇。
苏念靠在雕花柱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那是她用第一笔设计稿费买的,笔帽上刻着极小的“E”字。
听到苏永胜说傅家宴会,她挑眉:“父亲是想让我替苏家撑场面?”
苏永胜噎了一下,秦素英连忙打圆场:“都是亲戚,该走动走动。”
“哦。”
苏念应得漫不经心,眼底却划过一丝讥诮。
次日造型室,苏念看着镜中那件白色鱼尾礼服,指尖拂过腰间暗纹——这是Filosya未发布的高定款,她随手放在工作室样品间,被苏家不知从哪弄来的。
“姐姐这礼服看着素净,该不会是哪个小作坊的吧?”
苏薇薇穿着淡紫色抹胸裙,故意挺了挺胸,“我这件可是Ares的***款,设计师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
苏念转过身,目光在她腰间那圈没藏住的赘肉上顿了半秒,语气平淡:“Ares的剪裁确实退步了,连最基本的扬长避短都做不到。”
苏薇薇脸色骤变:“你懂什么!”
“略懂。”
苏念对着镜子理了理肩线,唇角微扬,“毕竟,比他厉害的设计师,我认识好几个。”
比如她自己,Elara。
两位造型师对视一眼,没敢接话——谁不知道Elara是时尚圈的神话,只是没人见过真容。
傅家庄园的水晶灯亮如白昼。
苏念踏入宴会厅时,白色礼服在灯光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鱼尾裙摆随步伐轻摇,每一寸剪裁都像为她量身定做。
人群的注视里,她泰然自若,甚至还对着某个***的镜头,淡淡抬了下眉。
二楼阴影里,傅景深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他认得这设计——Filosya的风格,凌厉又细腻,和他几年前在设计展上看到的那组速写如出一辙。
那时她蹲在地上,笔尖划过纸面的弧度,和此刻裙摆的线条惊人地像。
苏念懒得应付寒暄,转身往泳池走。
后腰突然传来推力时,她甚至没回头,落水前的瞬间,余光瞥见苏薇薇那得意的脸。
呛水爬上岸,湿礼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流畅曲线。
苏念抹了把脸,刚站稳就撞进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傅景深的西装外套披上来时,她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傅先生家的泳池,是用来给人当陷害工具的?”
傅景深眸色沉了沉:“看来苏小姐很清楚是被人推的。”
“不然呢?”
苏念扯了扯外套,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我还没蠢到自己往水里跳。”
苏薇薇在一旁哭唧唧:“姐姐别怪我,我没拉住你……拖出去。”
傅景深没看她,目光落在苏念滴水的发梢上。
客房里,张妈送来的棉质睡衣尺寸刚好。
苏念摸着袖口,心里了然——Filosya的客户资料里,傅景深的穿衣数据她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手机震动,苏薇薇发来那张比耶的照片。
苏念首接拉黑,转身就撞见站在门口的傅景深。
“看来住得惯?”
他倚着门框,黑眸里带着点玩味。
“傅先生连我穿什么码都知道,准备挺充分。”
苏念挑眉,“是早就想好要留我?”
傅景深低笑一声:“苏小姐在我家受了委屈,总不能让你带着一身水走。”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何况,Filosya的设计师,我还没正式见过。”
苏念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傅先生认错人了。”
“是吗?”
他指尖轻点她领口“那这礼服上的暗纹,除了Elara本人,没谁能绣得这么利落。”
窗外月光漫进来,苏念看着他眼底的了然,突然笑了——原来他早就知道。
“既然被认出来了,”她站首身体,气势陡然张扬“那苏薇薇和Ares的账,是不是该一起算了?”
傅景深看着她眼中燃起的锋芒,眸色渐深:“我没意见。”
客房门关上时,苏念靠在门板上轻笑。
Elara藏了这么久,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在傅家亮明身份。
而被赶出门的苏薇薇,正对着电话尖叫:“妈!
苏念那个***凭什么!”
电话那头的秦素英咬牙:“等着瞧,我这就去查她的底细,我就不信她没软肋!”
她们不知道,苏念的软肋早在母亲去世那年就被磨成了铠甲。
如今披着Elara的身份回来,她要拿回的,可不止是一件礼服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