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划过“除之”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十岁的黄毛丫头,也敢挡他的路?
明日那支前往河东的车队,怕是走不到半路,就要出“意外”了。
黄土官道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发烫,车轮碾过碎石时,刘姌怀里的《考工记》跟着颠簸,羊皮纸边角蹭过她腰间的青铜虎符。
车帘缝隙漏进风,卷着路边苜蓿的腥甜气。
前方高能!
马厩味预警!
帝帝做好捂鼻子的准备!
豆豆的白色绒毛抖了抖,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
它凑到刘姌耳边,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霍去病那小子驯的马,比长安城的烈性子还野!
上次我偷偷瞅见,他拿烤肉诱骗小马驹,结果被马啃了袖子!
“停车。”
刘姌按住几乎要从车座上弹起来的***。
春桃刚掀开锦帘,一股混合着马粪、草料和少年汗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东侧马厩里,一匹青骢马正刨着蹄子,前蹄扬起的尘土里,站着个短打少年。
那少年左手攥着缰绳,右手扬着根牛皮鞭,银发用根红绳松松束着,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进领口里。
青骢马突然人立而起,鬃毛扫过木梁。
少年却像长在马背上似的,膝盖狠狠顶住马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哨。
***!
这波骑术666!
比现代驯马师还野!
帝帝快拍下来发朋友圈……哦不对,发大汉日报!
豆豆在刘姌眼前比划着,激动得绒毛都炸开了。
“此马名为‘踏雪’,性子烈,小娘子莫靠近。”
少年转头时,汗水甩在刘姌的裙角上。
他看清她衣摆的赤绶纹,眼睛倏地瞪圆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狼崽:“你是……平阳公主?”
刘姌没接话,反而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马刷,慢慢靠近踏雪。
这马通身青黑,西蹄雪白,此刻正警惕地刨着地。
快!
用相马经里的词儿!
说它‘目如悬铃,鼻大肺强’!
豆豆在她肩头蹦跶,爪子比划着马眼的位置,对了对了,再夸它‘鹿耳龙颡’,马都爱听彩虹屁!
“夫马,得兔头与龙首者善走。”
刘姌的指尖悬在踏雪的鼻梁上,感受着它温热的呼吸,“此马目如悬铃,瞳仁清亮,鼻大则肺腑宽阔,奔跑时必能持久。”
她顿了顿,想起《相马经》里的歪招,补充道:“且看它蹄腕,圆如盏口,踏雪无痕,定是千里良驹。”
踏雪忽然打了个响鼻,竟温顺地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刘姌的手背。
霍去病“呵”了一声,松开缰绳时手腕上露出道新伤疤,像是被马蹄踢的。
他上下打量刘姌,忽然咧嘴笑了,露出颗小虎牙:“公主懂马?
不像个只会绣花的。”
“何止懂马。”
刘姌从袖袋里掏出代田法的草图——那是她用胭脂在竹简片上画的,边角还沾着点蜜枣渍,“霍公子随卫将军学兵法,可曾见过这种犁具?”
霍去病蹲下来,手指划过竹片上歪歪扭扭的V型铧犁,指甲缝里还嵌着草屑:“这是赵过鼓捣的铁犁?
少府去年才造出二十具,平阳侯府只分到三具,还被我舅舅拿去练兵用了。”
他忽然抬头,眼里闪过精光:“公主问这做什么?”
冲!
他藏了两具铁犁在草料堆!
用苜蓿种子换!
快!
豆豆突然变成绿色,在草图上蹦来蹦去,霍去病那小子最爱稀奇玩意儿,苜蓿能喂马,他肯定动心!
刘姌清清嗓子,故意把声音放软:“若有铁犁,能否借予河东郡试用?
姌儿这儿有……”她从荷包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黑褐色的苜蓿籽:“匈奴进贡的苜蓿种,据说能让马长得膘肥体壮。”
霍去病的眼睛“唰”地亮了,跟看见肉骨头的小狗似的。
他刚要说话,忽然指向远处官道:“公主看,那车队怎么停在十里坡下?”
刘姌转身望去,只见自家运铁犁的车队停在老槐树下,几个车夫正围坐着啃干饼,其中一人边吃边往西周张望,手还时不时摸向车底。
警报!
红色警报!
那车夫袖口有淮南王的虎纹刺青!
铁犁里肯定有鬼!
豆豆的毛都炸起来了,在她眼前疯狂闪烁,快过去!
细作可能在换犁铧!
“春桃!”
刘姌提起裙摆就往车队跑,绣花鞋踩进泥坑里也没在意,“带护卫守住车头!
霍公子,麻烦帮我看着车底!”
霍去病愣了一下,随即抄起旁边的马鞭子就跟上来,跑得比兔子还快:“有奸细?
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等刘姌跑到车队旁,那几个车夫己经慌了神。
她首接掀开油布——数十具铁犁泛着冷光,可仔细一看,有半数犁铧薄得像片纸,刃口还刻着细小的淮南王暗纹。
霍去病捡起一具铁犁,用鞭杆敲了敲犁铧,发出“叮叮”的脆响:“这些铁犁被磨薄了三寸,耕地时必断无疑。”
我就说吧!
公孙弘那老东西太阴了!
想让帝帝试种失败,再扣个‘贪墨农具’的帽子!
豆豆气鼓鼓地在铁犁上打滚,快看车底!
草堆里藏着断刃!
刘姌蹲下身,果然从车底草堆里摸出一把断刃,铜锈上还沾着红褐色的泥土——那是淮南王封地特有的土质。
春桃己经把那几个车夫捆了起来,其中一人裤腿卷起,脚踝上果然有虎纹刺青。
“公主,现在怎么办?”
春桃用鞭子戳了戳俘虏,眼神冷得像冰。
刘姌擦了擦手上的泥,望向十里坡下的村落:“去村里看看。
细作要换犁铧,总得有地方藏断刃。”
她转向霍去病,后者正用鞭子挑着断刃研究,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霍公子可愿同去?”
少年把断刃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有架打,为何不去?”
他忽然凑近刘姌,压低声音:“其实我早觉得那几个车夫不对劲,刚才还看见他们往灶台里塞东西。”
村落祠堂里光线昏暗,灶台冷锅冷灶,只有些柴灰。
刘姌让春桃搬开柴火,果然发现灶台底下有个暗格,里面码着半箱断刃,最上面还压着块淮南王的令牌。
证据确凿!
可以回去告御状了!
豆豆在令牌上跳脚,不过帝帝快看,谒者的马车来了!
他肯定是公孙弘派来的!
果然,祠堂外传来车马声,一个穿着皂衣的谒者板着脸走进来,看见满地的断刃和俘虏,眼睛立刻瞪圆了:“平阳公主!
你私藏兵器,莫非想阻挠代田法推行?”
刘姌没理他,只是把刻着淮南王暗纹的铁犁推到他面前:“此乃淮南王细作所为,意图破坏父皇新政。”
她又指了指霍去病手里的苜蓿种子包:“霍公子可以作证,我等正以良种换取铁犁,却发现了这等阴谋。”
谒者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霍去病时,却见少年把腰间的玉佩亮了亮——那是卫子夫亲赐的“平安”佩,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事我管定了。
“哼,”谒者甩了甩拂尘,“此事我自会奏明陛下。
铁犁……先运往河东郡吧。”
暮色漫过田埂时,第一批铁犁终于到了河东郡。
刘姌站在田头,看着霍去病挽起袖子,亲自教农夫如何使用铁犁。
那少年虽然个子不高,嗓门却大,吼得农夫们手忙脚乱。
注意!
代田法关键:开沟深一尺,宽三尺!
帝帝快拿尺子量!
豆豆举着虚拟标尺在田里跑,还有啊,土要堆成垄,像包饺子似的把肥土包进去!
“公主您看!”
一个老农突然惊叫起来,铁犁划过的地方,翻出了湿润的黑土,“底下的土是潮的!”
霍去病蹲在犁沟边,用手碾碎土块:“这就是‘上田弃亩’之法?
把高垄的土翻到沟里,果然能保住墒情。”
他抬头看向刘姌,眼里有光:“公主这法子,真能让亩产变百五?”
刘姌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心里默默算账:十万亩地,每亩多收五十斤……系统突然弹出金光闪闪的弹幕:叮!
代田法试点成功!
民心值+100!
获得‘农学小能手’称号!
夜深了,春桃端来一碗粟米粥,上面还飘着几颗野枣。
“公主今日在祠堂,怎么知道细作藏断刃?”
刘姌吹着热粥,看向窗外。
霍去病的身影正骑马经过田埂,手里还提着盏灯笼,银发在月光下晃啊晃。
他肯定是帮你盯着细作呢!
豆豆趴在粥碗边,爪子蘸着米汤画画,这小子看着野,心里可细了,刚才还偷偷给你马喂了苜蓿呢。
“因为有些人啊,”刘姌舀起一勺粥,忽然笑了,“既想使坏,又不敢留下把柄,自然会把脏东***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她想起霍去病刚才塞给她的一把马草,里面还裹着颗烤得焦黑的胡麻饼:“就像霍公子,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其实是个傲娇小鬼!
豆豆抢着说,我跟你说,他刚才在马厩偷偷夸你‘比卫青舅舅还厉害’呢!
窗外传来马蹄声渐远,刘姌望着黑暗中的田垄,手里的《考工记》被烛火映出窦太后的批注。
铁犁解决了,可豆豆说过,河东郡的虫害和大旱还在后面。
她轻轻摩挲着书页,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公孙弘听完谒者的回报,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废物!
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他盯着地上碎裂的瓷片,眼中闪过狠厉,“看来,得让淮南王那边,再加点火候了。”
而平阳侯府的马厩里,霍去病正给踏雪喂新得的苜蓿籽。
他摸着马脖子,忽然咧嘴一笑:“那公主,倒真有点意思。”
他想起刘姌蹲在田埂上画犁具的样子,觉得比长安城那些娇滴滴的贵女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