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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带病高考,东拼西凑的学费

发表时间: 2025-07-20
春寒料峭,高考的倒计时像一炉越烧越旺的火,烤得人昼夜难安。

晓梅却在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发起了高烧。

额头滚烫,浑身骨头缝里都钻着酸痛。

她挣扎着从冰冷的土炕上爬起来,喉咙里像堵了把滚烫的沙子。

母亲张秀英按住她:“烧得烫手,别去了!

身子要紧!”

林晓梅拨开母亲的手,眼神执拗得如同要穿透那厚重的雾气:“妈,就今天了。

我等了太久……不能放弃。”

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字句,却像生了根般扎在空气里。

她踉跄着走出家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似踏在烧红的铁板上,天地在眼前旋转、变形,唯有那通往考场的路,在浓雾中固执地延伸着,成为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当那张薄薄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辗转抵达这闭塞的村落时,晓梅正蹲在院子里喂那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

邮递员在门口喊她名字的声音,像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

她跌跌撞撞冲出去,接过信封,双手抖得几乎拆不开封口。

当“林晓梅同学,你己被我校录取”那一行铅字清晰地撞入眼帘时,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眼前一片模糊。

“爸!

妈!

我考上了!

考上了!”

她举着通知书冲回院子,声音带着哭腔,在小小的土院里回荡。

母亲张秀英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那张纸,浑浊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砸在纸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好……好哇……我闺女出息了……” 林父蹲在门槛上,没说话,只是把那封“喜报”拿过去,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又看,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那行字上摩挲着,仿佛要确认那墨迹的真实。

他深深吸了一口旱烟,浓重的烟雾喷出来,将他脸上交织的欣慰与更深的愁苦都笼在其中,模糊不清。

短暂的狂喜如同退潮的浪,迅速被通知书下方那行冰冷的数字——五千八百元——冲刷得无影无踪。

那数字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一家人心头。

屋里气氛陡然凝滞。

林父林建国沉默地翻出家里那个用旧布缝成的钱袋,倒出里面所有的积蓄:几张皱巴巴的十元票子,一堆毛票和硬币。

母亲李秀英颤抖着手,把藏在炕席下、米缸底,甚至咸菜坛子里的所有角票都搜罗出来,小心翼翼地摊在炕上。

几张票子,一堆硬币,寥落得可怜。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硬币相碰的微响,刺耳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弟弟林晓峰不知何时醒了,靠在门框上,看着炕上那点可怜的钱,撇撇嘴:“这么多钱?

大学有啥好上的,不如早点出去打工。”

母亲张秀英立刻瞪了他一眼,带着惯常的袒护:“小孩子家懂啥!

一边去!”

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父亲林建国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地上:“我去你二伯家看看。”

他佝偻着背,身影消失在暮色里。

回来时,手里捏着两张半旧的百元钞,脸色灰败,声音低哑:“……你二婶子说,女娃读那么多书,别打了水漂……不如紧着点给晓峰将来娶媳妇……”林晓梅的心猛地一缩,像被冰锥刺透,痛得发麻。

二婶那句“水漂”在耳边嗡嗡作响,比任何责骂都锋利。

她看向弟弟林晓峰,弟弟林晓峰却事不关己地摆弄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

隔天,父亲林建国拖着更沉重的步子回来,手里攥着几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

“跟村长跑了趟乡里信用社,”他嗓子哑得厉害,“好歹……把助学贷款给办下来了。

人家说了,闺女考的是正经好大学,有政策。”

他把那几张关乎未来的纸轻轻放在晓梅面前,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儿子。

又过了几天,父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县城的建筑工地招小工,天不亮就扛着铺盖卷走了。

临行前,他往晓梅手里塞了一卷温热的毛票——那是他刚结算的几天工钱,混着汗味和尘土气。

“拿着,先……添点书本钱。”

他没提儿子林晓峰。

晓梅默默接过钱,像捧着一块灼热的炭。

她也去了邻村的编织作坊,手指被粗糙的苇篾划出一道道血口子,日夜赶工。

每编完一个筐,她就觉得离那遥远的城市近了一寸。

弟弟偶尔被母亲催促着去地里干点活,也是磨磨蹭蹭,抱怨连天。

晓梅看在眼里,心里除了苦涩,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燃烧。

夜深人静,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林晓梅看着桌上那堆由贷款批条、父亲的血汗钱、自己指尖渗血换来的工钱以及母亲不知如何省下的角票共同堆积起来的“学费”,喉咙堵得发紧。

灯光摇曳,映着那叠皱巴巴的钱和父亲带回的贷款批条,每一张都像带着温度,也承载着这个家倾斜而沉重的希望。

她瞥见里屋弟弟熟睡的脸庞,心中百味杂陈:父母的重男轻女,弟弟的堕落,都成了她必须成功的反向推力。

她要飞出去,飞得更高,用事实告诉他们,选择她是对的。

离家的日子终究到了。

天边刚泛起蟹壳青,晓梅背着母亲用旧布缝制的行囊,里面鼓鼓囊囊塞着衣物,最底下压着那叠沉甸甸的学费。

父亲坚持送她到通往县城的土路口。

母亲站在低矮的院门边,一遍遍整理晓梅其实早己穿得整齐的衣领,指尖冰凉:“在外头……顾好自己……别舍不得吃……”她声音哽咽,猛地背过身去,肩膀无声地抽动起来。

弟弟还在炕上睡着,母亲刚才进屋喊他起来送送姐姐,只换来几声模糊的嘟囔。

父亲扛起那个最沉的铺盖卷,沉默地走在前头。

乡间土路坑洼不平,他瘦削的背影在微明的晨光里一起一伏,像一张拉满的弓。

终于走到大路边,能遥遥望见开往县城那破旧中巴车扬起的烟尘了。

父亲把铺盖卷放下,从贴身的旧褂子里摸索出一个更小的、同样用旧布仔细包好的小包,塞进晓梅手里。

布包温热,带着父亲的体温。

“拿着,”父亲的声音又低又哑,眼睛却望着别处,仿佛不敢看女儿的脸,“穷家富路……城里东西贵,别太亏了嘴。”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目光里有愧疚,有期望,也有终于下定的决心,“去吧,车来了。

到了……好好学,给咱家……争口气。”

晓梅攥紧了那温热的布包,像攥住了父亲滚烫的心跳,也攥住了自己拼尽全力争取来的未来。

她咬紧嘴唇,转身快步走向那辆喷着黑烟、哐当作响的绿色中巴车。

车门关闭,引擎发出一阵吃力的轰鸣,车身猛地向前一窜。

晓梅的脸紧紧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这片朦胧的泪光中,她突然看到车后卷起的滚滚黄尘里,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追赶着!

是父亲!

他挥舞着手臂,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奋力奔跑着,身影在漫天黄尘中时隐时现,那么渺小,却又那么不顾一切地,想要追上这载着他女儿驶向远方的铁盒子。

车轮滚滚向前,碾过家乡的黄土,也碾过晓梅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隔着布满灰尘和泪痕的车窗,她看见父亲的身影在扬起的漫天黄尘中越来越小,最后凝成一个倔强的、不断挥动的黑点——像一枚被大地奋力抛向未来的种子。

她攥紧口袋里那包滚烫的零钱,指腹下是粗粝布料的触感。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带着体温,沉甸甸坠在心上。

车窗外,贫瘠的北方大地在初秋的薄雾里飞速倒退,村落、田埂、枯河……家乡的一切都在缩小、模糊。

身后,是父母倾斜的爱与沉重的期盼,是弟弟混沌的现状;前方,是未知却也充满可能的广阔天地。

林晓梅深深吸了一口气,混合着汽油与尘土的气息灌入胸腔。

背上那个打着补丁的行囊里,不仅装着东拼西凑的学费,更背负着父母从泥土里刨出的全部重量与无声的眺望,以及她自己用血汗和坚韧撕开的一条缝隙——那是最朴素的土壤里,生长出的最沉重却也最渴望飞翔的翅膀。

她知道,她的大学之路,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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