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旬对自己先前的人生没什么深刻印象。
好像就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出生,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业。
然后在十八岁这年不幸地遭遇地震,来到了这个叫做”终焉之地“的鬼地方。
简首就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生。
哦,唯一异于普通人的一点,大概是他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吧。
因自幼父母双亡,鲜少与人接触的原因,要说什么外面相熟的人或是牵挂的物……竟也是一个都没有。
而到了这里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体会到了难以割舍的“羁绊”。
无论是同一个”面试房间“中出来的队友、亦或是”组织“的同伴、甚至说是萍水相逢的”参与者“,大家都对他展露了相当美好的一面。
他也知道,自己的”回响“能令身处此间的人感到积极的情绪,这对任何身处绝望的人来说都是良药。
如此说来,这样惹人厌弃的自己,竟然也能够给他人带来希望。
千旬想过。
或许,他就是为了来到这片被冠以”终焉“之名的土地而生的?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些自以为是,但……要是能够拯救谁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
——一夜无眠,带着伤的千旬趁着夜幕尚未完全褪去的清晨,蹑手蹑脚地起了床,打算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溜出组织基地。
正守株待兔的陈俊南在千旬有所动作后立马精神,摇醒仍处于熟睡中的同伴,跟着千旬便出走了。
陈俊南当然不是在担心千旬的安危。
毕竟有着那样的”回响“,在”终焉之地“内应该没有生物会对他抱有恶意。
可如今己经是本次”轮回“开始的第西日了。
自这个”轮回“起,千旬在众人起床时总不见踪影,只有晨会开始后才姗姗来迟。
要搞清楚小千旬是被什么玩意儿勾去魂儿了。
陈俊南按住睡眼朦胧的另一人,躲在商场的承重柱后观察着千旬的去向。
这里虽然看上去破败了些,但胜在建筑结构牢固、物资充沛,且西通八达,东南西三个角都有大门。
据文巧云所说,当时为”组织“选址时,因考虑到需要容纳源源不断增加的”参与者“,所以特地将基地选在了这个半现代化的大商场。
此时倒是方便了千旬出入自由。”
终焉之地“没有月亮,那个姑且能称之为“太阳”的土黄色球体也尚未完全升起,天也就还暗着。
出了基地,千旬用不久前捡到的打火机点燃一个随手制作的简易火把。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也算看得清前路。
——夜路漫长,在这危机西伏的”终焉之地“尤为突出。
陈俊南心头隐隐不安。
而少年的脚步从未迟疑,一路上遇见不少身形似蟋蟀的人型生物。
陈俊南看到,千旬偶尔会短暂蹲下身去,温和地与它们对话。
他的面容像是神赐一般,即使是仅仅借助着微光模糊窥见的轮廓,也精美得不可思议。
西肢扭曲、面部凹陷的怪物们将他团团围住,像是温顺的小动物一样缓慢聚拢。
这幅极具冲击感的画面,令后方摸黑尾随的陈俊南二人不由脊背发凉。”
参与者“大多将这些只夜晚活动的生物称之为”蝼蚁“,避之不及。
可千旬却是不害怕它们的。
可能是他实在缺乏关于美丑的概念。
也因他的”回响“使然,这些”蝼蚁“们见他举着光源也并不闪躲,甚至说有些亲近。
而在千旬眼中,它们的存在,与现实世界中路边随处可见的流浪猫狗并无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稍微大了些?
将这两者进行对比后,得出结论的千旬起身与它们作别。
陈俊南惊叹于”蝼蚁“们竟也意会到了他这层意思,纷纷散去。
穿过各种各样的建筑物,日光打在地平面上的倒影愈发清晰,陈俊南很快看到了千旬的第一个目的地。
——路边站着的,是一只带着兔头面具的人级”生肖“。
他似乎站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满眼皆是望眼欲穿的期盼。
背对着逐渐升起的“朝阳”和陈俊南二人,千旬抬起那只完好的手,富有朝气地冲那”生肖“打了个招呼:“久等了,今天也是很可爱的人兔先生。”
少年眸子里折射出浅薄的曦光,纤长的睫羽铺开成小扇子,拂去眼中映出的破败之景。
双眼下的两颗小痣亦为无瑕的容貌做了点缀。
高大的兔头”生肖“只觉得心跳骤停。
“我、我也刚到。”
人兔愣神许久,这才小心地从身后掏出个小袋子,结结巴巴地道,“你饿吗?
我给,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我不用的。
人兔先生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少年摇了摇头,笑着与面前拘谨的生肖聊起天。
“挺好,没什么人来参加我的游戏,我也乐得清闲。”
“这样吗?
你能过得开心就最好了。”
“……”他时而温温柔柔地吐出安抚的字眼,时而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倾诉与抱怨,为对方的烦恼提出些小意见。
只是千旬和”生肖“都没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视奸许久、此时被人强拉着才没冲上来的陈俊南。
“老谢你放开我嗷!”
陈俊南一边叫嚣一边挣扎,“那兔崽子指定没憋啥好屁,给小千旬骗的团团转咋办?”
这位被称作“老谢”的青年,也就是被陈俊南硬拉过来同行的人。
他穿着西装,身材匀称。
发丝虽然毛躁,却依旧被规整地向后梳理,莫名给人以认真细致的既视感。
“陈领导,咱再看看形式呢,小千同志看上去好像没吃亏。”
青年全力扯着陈俊南仿佛搭弦之箭的身体,嘴上是职场上一贯的那种圆滑腔调,莫名有些割裂感。
他就是与陈俊南、千旬二人同一房间出来的另一幸存者——谢子书。
为了搞清楚千旬“出走”原因,陈俊南与谢子书便一路尾随着跟到了此处。
这才得知,原来千旬这段时间都在与”生肖“碰面。
“好了陈领导,别闹了,小千同志要走了。”
谢子书掰过陈俊南的头,迫使他看过去。
只见千旬笑意盈盈地告别依依不舍的”人兔“,许下了下次见面的诺言,而后便继续朝着另一处走去。
谢子书和陈俊南自然忙不迭跟上,躲在错综复杂的遮挡物后,始终与千旬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们看着千旬这一路上拜访了五六个”生肖“的场地。
像每逢节假日串门的亲朋好友一样,简单的聊天、听对方倾诉烦恼,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的……那便是千旬始终处于”回响“状态。
带着满身飘动的“轻快”,像个行走的光源似的在昏暗里跑来跑去,再将这份温暖无差别传递给每一个“人”……——这到底是在闹哪出啊?
陈俊南与谢子书再怎么了解千旬,此时也看不透他的意图了。
他这是,在做上门陪聊吗?
……当千旬告别最后一个”生肖“,在转角遇到好整以暇的陈俊南与谢子书时,他心里慌极了。
谢子书抱着胸,平日里圆滑的笑容不复存在,仿佛冬季的森林,冷得令人窒息。
“哟小千旬,这么有雅兴,起个夜跑这么远?”
陈俊南眉头一扬,语气不善。
千旬霎时感觉天都塌了。
#偷偷跑出来见“对家”被队友抓包了怎么办 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