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的耳膜在蜂鸣声中渗出硅胶质感的黏液。
他踉跄着扶住实验室的玻璃舱壁,舱内漂浮的克隆体柳如烟突然同时睁眼,西百多道视线刺得他脊椎发麻。
空气里弥漫着低温灼烧的焦糊味,那些本该是魏晋壁画的墙面上,飞天的璎珞正分解成纳米级的青铜沙,在量子力场中重组为哥特式齿轮。
"欢迎来到观测站。
"柳如烟的声音从头顶的通风管道传来,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
她的半截身体倒悬着垂下,伤口处的液态晶体凝结成钟乳石状,"这是1997年九门与德国人共建的活体数据库,用三千个处决的盗墓贼大脑做生物硬盘。
"黎簇的战术手电扫过地面,光束被某种胶状物质折射成三棱柱。
他这才看清整个实验室建在巨型颅骨内部——每一块墙砖都是风干的脑组织切片,神经突触间缠绕着光纤菌丝。
"你给吴邪注射过熵种。
"黎簇举起从磁带机残骸里抢到的监控胶片,画面里柳如烟的实验服编号清晰可辨:OBSERVER-049,"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算计九门?
"柳如烟的笑声让实验室的玻璃棺椁集体共振。
她撕开右臂皮肤,露出底下齿轮与肌腱交织的结构:"你应该问,吴邪为什么自愿成为第零号实验体。
"她的机械指节插入身旁克隆体的太阳穴,拽出一段发光脑组织,"我们都在喂养同一个怪物——‘门’。
"地面突然塌陷。
黎簇坠落时看到无数青铜锁链穿透柳如烟的身体,将她吊成十字架形态。
她的血滴在下坠过程中凝固成玛瑙珠,每颗珠子里都封印着吴邪在不同年代的死亡场景。
失重感持续的时间足够默诵三遍《金刚经》。
当黎簇砸进沙地时,发现这里并非现实——沙粒是反重力悬浮的像素点,远处矗立着由墓碑拼合的莫比乌斯环建筑群。
每块墓碑都刻着九门中人的姓名,死亡日期却显示为未来。
"这是熵种的记忆坟场。
"吴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黎簇转身时呼吸骤停:二十三岁的吴邪正倚着王胖子的墓碑抽烟,冲锋衣上的弹孔还在渗血,"别信柳如烟,也别信我。
熵种会篡改所有认知媒介。
"黎簇注意到吴邪的影子在逆时针旋转:"你是幻象还是...""我是你后颈那块碎片的应激投影。
"吴邪弹飞烟头,火星在空中划出斐波那契螺旋,"听着,真正的罗布泊虚冢在..."警告被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打断。
墓碑群突然液化,汇聚成数百具嵌满晶体管的人形。
它们的面部是九门老一辈的照片拼贴,声带振动着不同年代的录音片段。
首具人形挥舞着工兵铲劈来时,黎簇认出那是1995年死在云南墓里的陈皮阿西。
铲刃接触沙地的瞬间,整片空间开始分形复制,将战场分割成无数镜像维度。
"打碎它们胸前的石英钟!
"吴邪的幻象抛出洛阳铲,铲柄刻着蛇沼时期的密文,"那是熵种寄生体的时间锚点!
"黎簇翻滚避开陈皮的机械触手,铲尖精准刺入对方胸腔。
石英钟爆裂的刹那,他听到二十年前陈皮阿西最后的惨叫录音。
但更多人形从沙地析出,它们的死亡日期碑文正以每秒十年的速度倒流。
"用血激活碑文!
"吴邪的幻象开始量子化消散,"你的熵种己经成熟到可以..."声音被柳如烟的九节鞭绞碎。
她从克莱因环建筑顶端跃下,鞭梢缠绕的熵能烧穿了三个维度的人形:"谁允许你触碰我的数据库?
"黎簇趁机将血掌按在最近的墓碑上。
碑文突然活化成黑沙风暴,将他卷入1945年的罗布泊:德国科考队正在用活人献祭启动熵匣,年轻的吴三省在暗处刻下血字警告。
画面突然卡顿,十七岁的柳如烟出现在祭坛中央,她的脊椎连接着十二根青铜导管,正在把熵种注入某个胎儿体内——那胎儿的面容与黎簇完全一致。
"明白了吗?
"现世的柳如烟掐住黎簇脖颈,将他提离地面,"你是我培育的最完美容器,从胚胎时期就浸泡在熵化液里。
"她的复眼映出黎簇后颈钻出的荧光触须,"吴邪偷走你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他需要借你的身体承载‘门’。
"实验室突然警报轰鸣。
所有克隆体柳如烟开始吟诵古佉卢语,地面裂开深渊,升起由熵匣驱动的青铜巨门。
门缝中溢出的不是黑雾,而是无数缠绕着二进制代码的佛经梵文。
"该回家了。
"柳如烟将黎簇甩向青铜门。
撞击的瞬间,他看见门内矗立着十二个自己——每个都处于不同变异阶段,最末端的那个己经完全晶体化,正在用吴邪的声音哼唱童谣。
后颈的熵种突然爆发剧痛。
黎簇在意识崩解前听到两个重叠的指令:柳如烟:"推开那扇门!
"吴邪幻象:"记住1993年7月21日..."黑暗被刺眼的白光撕裂。
黎簇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吉普车后座,车载收音机正播放着2025年9月12日的早间新闻。
驾驶座上的老陆转过头,他的眼球表面浮动着柳如烟的复眼图腾:"睡得好吗?
我们快到虚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