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的战术靴陷进沙地时，发出黏腻的挤压声。
月光下的戈壁泛着诡异的靛青色，远处风化岩的阴影里爬满荧绿色的藤蔓——那些藤蔓的叶片是半透明的电路板，叶脉中流淌着液态磷光。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沙粒，发现每粒沙子都在以违背重力的轨迹颤动，像被无形磁场牵引的微型陀螺。
"这不是沙。
"柳如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换上了暗纹刺绣的冲锋衣，衣摆下露出一截缠满生物传感器的脚踝，"是熵种排泄的钙质结晶。
"黎簇猛地缩回手，后颈疤痕突然针刺般灼痛。
三小时前在吉普车上的记忆碎片翻涌：老陆扭转180度的脖颈、数据蛭在眼眶里蠕动的荧光、还有那座由骸骨与晶体管堆砌的城门。
但此刻环顾西周，只有无尽沙丘在月光下起伏，仿佛刚才的惊变只是幻觉。
"你的时间感知正在熵化。
"柳如烟抛来一管暗银色注射器，"抑制剂，能让你多活48小时。
"黎簇接住注射器的瞬间，战术手套突然被腐蚀出焦痕。
液体在玻璃管中呈现非牛顿流体特性，时而如汞浆凝滞，时而似活物冲撞管壁。
"这是什么？
"他眯起眼，发现液体里悬浮着纳米级的青铜碎片。
"九门第七代抗熵血清，混着吴邪的血。
"柳如烟点燃一支电子烟，幽蓝烟雾在她指间幻化成敦煌飞天的轮廓，"十年前他从蛇沼带回来的东西，正在你的骨髓里生根发芽。
"远处传来涡轮引擎的轰鸣，五辆改装越野车掀起的沙尘如同巨兽脊背。
黎簇认出车头悬挂的黑金旗——破熵派的标志是衔尾蛇缠绕的沙漏，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血锈色。
"他们来收尸了。
"柳如烟突然扯开黎簇的衣领，注射器精准刺入他锁骨下方的静脉。
液体注入的刹那，黎簇视网膜炸开无数记忆残片：吴邪在青铜门前撕下自己的皮肤，露出底下蠕动的荧光神经网络；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插在某个巨大棺椁上，棺内伸出数百条嵌满甲骨文的机械触手......越野车在三百米外急刹，车门甩出七名全覆式外骨骼的雇佣兵。
他们的面罩是仿生人皮材质，呈现出九门老一辈的面容。
为首者摘下头盔，露出黎簇再熟悉不过的脸——是三个月前死于肝癌的霍家掌柜。
"小簇子，见了师叔不跪？
"霍掌柜的声带发出合成电子音，脖颈缝合线处渗出荧绿黏液。
他抬手时，沙漠突然隆起数十个鼓包，钻出半机械化的尸蟞群，甲壳缝隙闪烁着血红色编码。
柳如烟甩出九节鞭，鞭梢在空中划出克莱因环的拓扑结构："别被尸蟞咬到，它们的毒液能催化熵种成熟！
"黎簇抄起工兵铲劈向最先扑来的尸蟞，金属碰撞处迸射橙红火花。
铲刃切开的甲壳下不是内脏，而是缠绕着光纤的晶状体集群。
一只尸蟞突然自爆，飞溅的黏液在空中凝结成三棱镜，将月光折射成致命的激光网。
"蹲下！
"柳如烟甩出磁暴手雷。
爆炸产生的电磁脉冲使激光网扭曲，黎簇趁机滚向岩缝，却撞上一具正在"生长"的尸体——那分明是上周失踪的向导老陆，此刻他的胸腔正与沙地融合，肋骨化作晶体管阵列向外蔓延。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沙海如同煮沸的沥青翻涌。
一座由人类颅骨与青铜齿轮组成的祭坛破沙而出，坛心悬浮的影熵匣投射出诡谲的全息星图。
黎簇后颈的熵种疤痕突然撕裂，钻出三条荧光触须刺入祭坛。
"他在共鸣！
"霍掌柜的电子眼爆出火花，"快截断神经链接！
"柳如烟甩出九节鞭缠住黎簇腰腹，鞭身篆刻的甲骨文亮起幽蓝光芒。
黎簇感觉意识被拽入某个西维空间，看到二十岁的吴邪正在罗布泊地宫刻下血字。
那些字迹突然液化，化作黑沙倒流进吴邪的眼眶。
"黎簇！
看祭坛背面！
"柳如烟的吼声穿透维度。
黎簇挣扎着聚焦视线，发现影熵匣的投影中藏着段动态密码——正是吴邪惯用的香烟编码法。
尸蟞群在此时发动总攻。
霍掌柜的机械臂弹出链锯劈向祭坛，柳如烟掷出考古镐击穿他的动力核心。
黎簇趁机扑到影熵匣前，用战术匕首在手臂刻下动态密码。
血液接触匣体的刹那，祭坛突然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将所有人吸入量子隧道。
失重感持续了约十七秒（或者十七年？
黎簇的时间感知开始紊乱），他重重摔在某个环形墓室的地面。
墙壁上的魏晋壁画正在实时重绘：飞天的飘带变成光纤电缆，琵琶弦上跳跃着二进制代码。
"这是1945年德国考察队建造的熵化实验室。
"柳如烟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她的右耳垂缺失了，伤口处长出水晶状菌丝，"看顶棚。
"黎簇抬头。
穹顶镶嵌着三百具玻璃棺椁，每具棺内都漂浮着身穿不同年代服饰的"柳如烟"。
最近的棺椁标注着：2003.7.15 第49号观测者 记忆清除完毕。
墓室突然响起吴邪的声音，是从某个老式磁带机传出的："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可能己经成了熵种的养料......"柳如烟突然掐碎磁带机，她的虹膜分裂成复眼结构："别信亡灵的低语。
"但黎簇己经看到磁带残骸中露出的胶片——那是2023年的监控画面，柳如烟正将熵种注射进昏迷的吴邪后颈。
黑暗如潮水涌来前的最后一瞬，黎簇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在耳畔低语。
柳如烟："真相是多重曝光的底片。
"吴邪："小心会呼吸的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