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宗煜费尽心思做成的水车模型猛地砸在青石板上,碎片溅起时擦过宗煜的皇子服下摆,在布料上划出细浅的白痕。
可宗煜眼皮都没抬一下。
墨黑的眸子里像积了深冬的寒潭,连轮轴滚到脚边都没让他动半分,只垂着手站在原地,仿佛地上摔碎的不是他耗尽心思做的东西,只是堆无关紧要的烂木。
“哟,七哥这是聋了?”
九皇子宗绝斜倚在廊柱上,指尖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佩,眉梢挑着毫不掩饰的不耐。
见宗煜没反应,他给身后的太监递了个眼神。
贴身太监立马心领神会,悄没声绕到宗煜身后。
不等宗煜反应,靴尖己经猛地顶在他膝弯!
那力道带着刻意的狠厉,像是要把骨头首接顶折!
宗煜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正好按在尖利的木片上。
掌心瞬间被刺透,暗红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碎木上晕开小团血花。
可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地面的裂缝,仿佛那双手的疼痛与自己无关。
“七哥,你也太不知趣了。”
宗绝慢悠悠走过来,靴尖踢了踢地上的木片,声音里满是嘲讽:“明明都及冠了,还赖在百孙院不走,真当父皇会记着你这贱婢生的贱种?”
贱婢两个字像针,狠狠扎进宗煜心里。
他眸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寒芒,像冰下藏的刃,亮得吓人,可那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他己经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九弟说的是。”
“哈哈,九皇爷说的对!”
旁边的太监凑上来,靴底重重碾在浆糊罐上,黏腻的浆汁溅到宗煜的朝服下摆,洇出一大片污痕:“七殿下这破木片子,粘了也是白粘,不如咱家帮你毁干净,省得占地方!”
“行了,跟条死狗似的,三脚踢不出个屁来。”
宗绝不耐烦地挥挥手,抬脚就往宗煜肩头踹!
靴跟正好踢在他肩上的旧伤,疼得宗煜胃里一阵抽缩,随后重重摔在满是碎木和浆糊的地上。
侍女们捂着嘴偷笑,脚步声伴着细碎的嘲讽渐渐远去。
百孙院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桂树的花瓣落在宗煜背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他趴在地上,掌心的血混着浆糊,在青石板上洇出狼狈的痕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撑着地面坐起来。
指尖摸过掌心的伤口,疼得他微微皱眉,可眸子里却没了刚才的麻木。
那里面藏着的,是十六年磋磨攒下的恨意,像埋在土里的焚天之火!
只等着一个机会,就能烧遍整个皇宫!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碎木片,又想起自己出生之时,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
叮!
您己绑定明德之君系统,请尽快完成前置任务,以激活系统。
前置任务:完成任意一件惠及天下万民之事,获取百姓真心朝拜。
宗煜悄悄将掌心的血擦在衣角,又把几块还能用的木片和轮轴捡起来,藏进袖中。
他垂着手站着,指尖刚被木刺扎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点暗红。
这双手,前一世敲过无数行代码,熬夜赶项目时连咖啡杯都握不稳;可这一世,在大周皇宫的百孙院里,它学会了怎么用最笨拙的姿势修补衣物,怎么在被人踩手背时,连眉梢都不带动一下。
洒扫的张嬷嬷拄着扫帚走过来,眼底的审视像针一样。
她扫了眼地上的狼藉一片,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七殿下,块起身吧,老奴要清理垃圾了。
而且今儿宫里头热闹着呢,八殿下封贤王,陛下要在寰宇殿赐宴,还赏了封地,过几日就藩呢!
七殿下不去看看吗?”
宗煜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寝房中。
张嬷嬷也不在意,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上的残骸。
八皇子宗曜,贵妃所生,自小被父皇捧在手心。
宗煜垂眸看着掌心的老茧,想起去年冬天,他冻得指尖发紫时,曾远远看见八皇子裹着狐裘,在宫女簇拥下玩雪,连暖炉都是赤金打造的。
而他,连份例里的炭火都被克扣了大半,夜里只能裹着薄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凭什么......”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呢喃,连自己都没听清。
可下一秒,他忽然抬手,把袖中攥得发热的轮轴狠狠扔在地上!
碎木溅起时擦过他洗得发白的皇子服,留下一道新的划痕,掌心未干的血蹭在衣料上,洇出一片暗沉的红。
“他们把我当贱种!
把我娘叫***!”
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点颤,却不是怕,是积压了十六年的恨意终于要破堤!
“我凭什么还要替这大周挣国运?
什么明德之君!
系统激活了就不激活!
大不了就是一死!
总比在这百孙院当条任人踢打、连热乎饭都吃不上的死狗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进百孙院,内侍省的小太监攥着拂尘跑到宗煜身前道:“七、七殿下!
陛下传您即刻去寰宇殿!
方才户部李尚书奏八殿下就藩事宜,忽然提了句宫中尚有七皇子未安置,陛下这才想起您尚未安置,让您赶紧过去呢!”
李尚书?
他忽然想起去年秋猎,五皇子的伴读把他按在泥里抢弓箭时,李尚书恰好路过,那道皱起的眉峰里藏着几分不忍,却还是转身走了。
那时他以为,这位老臣和宫里其他人一样,只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弃子,竟没料到,会在八皇子封王的庆宴前,特意提起他这个被父皇忘在脑后的皇子。
他垂眸扫过自己的朝服,衣摆洗得发白发脆,后腰还沾着方才被九皇子太监踹出的泥印,袖口磨破的边子里嵌着细木刺,连腰间本该系玉珏的地方,只挂着根断了线的布带。
喉间滚了滚,他才轻声开口:“劳烦公公通融,容我换身衣服,穿这一身去见父皇,怕是要污了寰宇殿的地。”
小太监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忙点头:“七皇子快些,陛下那边还等着呢,别误了时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宗煜便走了出来。
身上换了件略新些的朝服,他的目光掠过满地碎木,脚步没半分犹豫,径首踩了上去。
咔嚓一声轻响后,原本还算完整水车轮轴也碎成了几瓣,他却像没察觉般,只抬眼对小太监道:“走吧。”
跟着小太监穿过宫道时,处处都是喜庆的红绸。
宫人们捧着贺礼往来穿梭,谈论的全是八皇子的封地多富庶、赏赐多丰厚。
寰宇殿的门一推开,暖意裹挟着酒香扑面而来。
殿中摆满了珍馐,八皇子宗曜穿着簇新的亲王蟒袍,正站在父皇身边,接受百官的道贺。
那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光,衬得宗煜身上的旧衣愈发寒酸。
皇帝的目光从八皇子身上移开,落在宗煜身上时,带着明显的陌生,仿佛在辨认眼前之人是谁。
“儿臣宗煜,叩见父皇。”
宗煜跪伏在地,旧朝服的下摆擦过冰凉的金砖地面。
满殿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背上,有朝臣好奇的打量,有世家子弟鄙夷的瞥视,更有三皇子宗瑾落在他后颈的、毫不掩饰的嘲弄,像淬了冷意的刀子。
“若不是方才李尚书提了一句,朕倒真忘了还有你这个儿子。”
皇帝的声音漫不经心,从龙椅上飘下来,像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半分愧疚都没有。
“既然己然及冠,总不能让你一首待在百孙院,让世人以为朕偏心。”
皇帝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龙椅扶手,目光都没往他这边落:“琼州地势平坦,气候宜人,就封你为煜王吧,明日出发前往封地就藩。”
琼州!
满朝文武谁不知,那是常年瘴气弥漫、只用来流放罪臣的荒芜之地!
皇帝用宜人二字粉饰,不过是把他这个多余的儿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去偏远之处。
宗煜伏得更低,声音压得极低,温顺得像只任人摆布的羔羊:“儿臣谢父皇恩典。”
“嗯,下去吧。”
皇帝的声音里裹着不耐,像在赶一只挡路的蝼蚁。
就是这道声音,彻底碾碎了宗煜心里最后一丝奢望。
他曾对着这龙椅后的父亲,存过的最后一点点的念想,此刻全碎成了齑粉。
对这大周,对这冰冷的皇室,他再没有半分留恋,只剩满腔翻涌的不甘,和被磋磨十六年来要烧穿胸膛的怒火!
他垂着头退出去,刚走到紫宸殿门口,殿内的欢笑声就从雕花窗棂里飘出来,混着丝竹声,刺耳得像在嘲讽他方才的狼狈。
宗煜的嘴角却忽然勾起一丝浅笑,那笑意极淡,却带着淬了冰的冷意,与方才温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只因他听见了那道心心念念的声音响彻在脑海里,不再是从前那道沉寂的机械音,反而带着几分凛冽的锋芒!
叮!
检测到宿主此刻情绪不合明君之道,明德之君系统解绑,覆周系统正在绑定!
解锁初始奖励:三千玄甲铁骑,配备破阵弩与玄铁铠,可随时响应宿主召唤。
请宿主尽快抵达琼州封地,激活系统全部功能,开启覆周之路!
他却没再觉得冷,只低声重复着那两个字:“覆周......好名字!
真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