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剧组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拍摄阶段。
苏念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监视器旁边，随时准备根据现场情况调整台词或细节。
她刻意与顾时晏保持着距离，除了必要的剧本沟通，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顾时晏在片场依旧是那个“行走的冰山”。
他对自己的要求严苛到近乎变态，一个镜头重拍十几遍是家常便饭，但对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他保持着疏离而专业的礼貌。
只是，苏念偶尔能捕捉到，在他结束一个高难度镜头后，目光会似有若无地扫过她所在的方向，短暂停留，然后移开。
那种目光，不像审视，更像是一种……确认。
这天下午，拍摄的是剧中一场重要的群戏——一场上流社会的酒会，男女主角在衣香鬓影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
苏念的剧本里，这里有一段充满机锋的对话。
然而，拍摄了几条后，导演喊了“卡”，眉头微蹙。
他转头看向苏念：“苏编，感觉台词还是有点‘飘’，不够扎心。
顾老师和林薇的情绪都到了，但台词本身的力度差了点意思。”
林薇，也就是这部剧的女主角，那位当红小花，此刻正微微嘟着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对导演说：“是啊导演，我觉得我这里可以再强势一点，现在的台词有点弱了。”
苏念立刻拿起剧本走过去。
她注意到顾时晏也走了过来，站在导演身后，安静地看着监视器回放，没有说话。
“问题出在哪里？”
苏念虚心请教导演。
导演指着屏幕：“你看，顾老师这里眼神的压迫感很强，林薇的回应台词就显得有点接不住。
需要更犀利，更有反戈一击的力量。”
苏念凝神思考。
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等着她即兴发挥。
压力无形中聚拢。
她快速在脑中将场景和人物关系过了一遍，正要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先响起了。
“或许可以这样改。”
顾时晏不知何时拿起了苏念手上的剧本副本和笔，他微微俯身，在剧本空白处快速写下几行字，然后递给苏念，“把女主原来的‘您未免太过自信’，改成‘顾先生的自信，是建立在无视他人感受的基础上的吗？
’。”
他靠得很近，苏念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擦过她外套袖口的轻微触感。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修改的那行字上。
这一改，效果立竿见影。
原句是略带回避的评判，修改后则变成了首接、尖锐的反问，将矛头首指男主的性格弱点，攻击性瞬间提升，与顾时晏表演出的压迫感形成了完美的对抗。
苏念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这样改很好！
不仅力度够了，而且更符合女主聪慧、善于抓住对方逻辑漏洞的特点。”
导演也抚掌笑道：“不错！
时晏你这个提议很精准！
苏编，你觉得呢？”
“我完全同意。”
苏念点头，心底对顾时晏的专业能力又添了几分佩服。
他不仅懂表演，更懂人物和台词。
“那就按这个来一条！”
导演下令。
顾时晏将笔递还给苏念，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他的指尖微凉，而苏念的指尖因为刚才的紧张有些温热。
一冷一热的触碰，像一道微小的电流，让苏念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顾时晏，他却己经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靠近和触碰只是无心之举。
他朝导演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回拍摄区域准备。
接下来的拍摄异常顺利。
那条戏一遍过，台词的火花和演员的表演相得益彰。
休息间隙，苏念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修改后的剧本，心里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为剧本的完善感到高兴；另一方面，顾时晏那种举重若轻的专业能力，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吸引力。
剧组的场务开始发放晚餐盒饭。
苏念正要起身去拿，却看到顾时晏的生活助理端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走了过来，放在她旁边的小桌子上。
“苏编剧，这是顾老师吩咐给您准备的。”
助理小声说道，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苏念一愣：“给我？
为什么？”
助理解释道：“顾老师说您晚上可能还要修改剧本，吃盒饭没营养。
这是酒店厨房特意做的，清淡一些。”
苏念看着那个明显比普通盒饭高级很多的食盒，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寻找顾时晏的身影，发现他正坐在不远处的专属休息椅上，手里拿着剧本，似乎并没有关注这边。
但这份“特殊照顾”，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他是在关心她？
还是仅仅出于对合作伙伴的体恤？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搭配精致的三菜一汤，果然看起来清爽又有营养。
这和他平日里冷冰冰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苏念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清炒芦笋放入口中，味道很好。
她忍不住又偷偷瞥了顾时晏一眼。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冰冷而遥远，却又因为她手边这盒温热的饭菜，莫名地添上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温度。
这个男人，就像一座蕴藏着丰富矿藏的冰山，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靠近，会发掘出怎样的惊喜……或者，惊吓。
苏念低下头，慢慢吃着饭菜，心里却开始隐隐期待起下一次的剧本讨论了。
或许，不仅仅是讨论剧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