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墨染便醒了。
她先去看了父亲林清正。
药效似乎起了作用,他的额头不再滚烫,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这让林墨染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走出偏房,清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春桃己经起来了,正拿着扫帚,吭哧吭哧地打扫院落。
赵铁柱和另一个老兵王犇则在井边打水,准备清洗那些从库房找出来的生锈农具。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空空如也的胃。
干粮只剩下最后一点,必须省着给病号。
林墨染自己昨晚只喝了点热水,此刻胃里正火烧火燎地***。
“小姐,您醒了!”
春桃看到她,立刻放下扫帚跑过来,小脸垮着,“咱们没吃的了……”林墨染点点头,目光投向土堡外那片广袤的荒原:“我知道。
赵叔,王叔,农具清理得怎么样?”
赵铁柱拿起一把锄头,用力刮掉上面的铁锈,露出黑沉沉的刃口:“回小姐,这几把锄头和铁锹还能用,就是木柄有些松动,俺待会儿找点木头加固一下就行。”
“好。”
林墨染走过去,捡起一把锈蚀相对较少的锄头,掂了掂,“够用了。
赵叔,你跟我去外面看看。
春桃,你留在家里照顾父亲,顺便把被子再晒晒。”
“小姐,您要去做啥?”
赵铁柱问。
“开荒,找吃的。”
林墨染言简意赅,扛起锄头就往外走。
赵铁柱和王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和一丝不以为然。
这北荒的土地,他们试过无数次,坚硬贫瘠,根本长不出什么好庄稼。
但林墨染之前挖井的神奇表现,让他们把质疑咽回了肚子里,默默拿起工具跟了上去。
萧景逸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蹙着眉走到窗边。
透过破洞,他看到林墨染扛着几乎跟她差不多高的锄头,带着两个老兵,步伐坚定地走向荒原。
那背影,单薄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真是不消停……”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倒回那张唯一的太师椅上,准备回笼觉。
然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象着那女人在荒地上白费力气、最终失望而归的模样。
荒原上,林墨染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用手指捻开,仔细观察。
土质确实很差,砂石多,有机质少,而且因为缺水,板结得厉害。
“小姐,这地……不行啊。”
赵铁柱实话实说,“俺们以前也试过,种下去的种子,连芽都发不出来。”
“事在人为。”
林墨染站起身,目光扫视,很快选定了一小片相对背风、靠近那口井的低洼地。
“就在这里,先开一小块试验田。”
“试验田?”
王犇没听过这词。
“就是先小范围试试,看能不能种出东西来。”
林墨染解释了一句,便率先举起锄头,用力刨了下去。
“铛!”
一声闷响,锄头只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浅坑,震得她虎口发麻。
赵铁柱连忙上前:“小姐,让俺来吧,这活儿重!”
林墨染没有逞强,将锄头递给他。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她负责规划和指挥。
赵铁柱和王犇到底是老兵,力气大,经验也足。
他们轮流挥动锄头,嘿咻嘿咻地开始翻地。
虽然进度缓慢,但坚硬的土地终究被一点点撬开。
林墨染也没闲着,她一边指挥他们如何将大块的土坷垃敲碎,一边在附近搜寻。
她希望能找到一些耐贫瘠、耐寒的野生植物,或者可以食用的块茎、野菜。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距离土堡不远的一处岩石缝隙里,她发现了几丛低矮的灌木,上面挂着一些干瘪发红的小果子。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果酸味。
她记得前世在野外生存手册上看过类似的植物,通常无毒,只是口感极差。
她用袖子擦了擦,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味道首冲脑门,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
“小姐!
您怎么乱吃东西!”
跟过来的春桃恰好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
林墨染强忍着没吐出来,等那阵酸劲过去,反而露出一丝笑意:“没事,没毒。
就是太酸了。”
虽然难吃,但这证明了这片土地并非毫无生机。
这些果子可以用来提取酸味,或者……如果能找到方法中和酸涩,或许能成为食物来源之一。
更重要的是,这说明此地能生长植物,给了她改良土壤、尝试种植的信心。
她让春桃帮忙,将这些野果尽可能多地采集回去。
另一边,赵铁柱和王犇己经开垦出了一块约莫两分地(约130平方米)的田。
翻松的泥土暴露在阳光下,带着一股原始的气息。
林墨染走过去,抓起一把松软的土,虽然依旧贫瘠,但至少有了可耕作的基础。
“今天先到这里。”
林墨染看着汗流浃背的两人,“回去把这块地平整一下,然后引井水过来,先把地浇透。”
“浇水?”
王犇疑惑,“小姐,现在又不是播种的时候,浇水干啥?”
“改良土壤。”
林墨染解释道,“浇水可以让土地熟化,也能看看我们挖的井,水量是否足够支撑灌溉。”
回到土堡,己是日上三竿。
萧景逸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主屋门口,揣着手炉,看着他们一行人灰头土脸地回来,目光在林墨染沾满泥土的裙角和那筐红艳艳的野果上扫过。
“林小姐这是……颗粒无收,改行摘野果子玩了?”
他语气慵懒,带着惯有的调侃。
林墨染心情不错,没理会他的风凉话,反而拿起一颗野果递过去:“王爷尝尝?
别有一番风味。”
萧景逸看着那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干瘪的果子,嫌弃地往后仰了仰:“本王可无福消受。”
林墨染也不勉强,收回手,对春桃说:“把这些果子洗干净,找个瓦罐装起来。”
她又对赵铁柱说:“赵叔,下午辛苦一下,挖一条小水渠,把井水引到我们开的那块地旁边。”
“是,小姐!”
萧景逸看着林墨染井井有条地安排一切,那双总是半眯着的桃花眼里,好奇之色越来越浓。
开荒、引水、摘那些明显不能吃的野果……这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念头?
她真的以为,靠这些就能在北大荒活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北风依旧凛冽。
这个冬天,似乎因为她的到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他这条被迫躺平的咸鱼,好像也没法再真正安心地“躺”下去了。
至少,看着她在外面忙得团团转,自己却在这里无所事事,竟让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名为“不自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