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宾利车平稳地驶入一条绿荫掩映的车道，车轮碾过细碎的鹅卵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江放歌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刚戴上不久的婚戒。
铂金的凉意透过皮肤渗入肌理，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别紧张。”
身旁的季风侧过头，语气温柔，“就是陪妈吃顿便饭。”
放歌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她知道，这场“便饭”绝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
季家，这个在这座城市盘踞了近百年的航运巨头家族，有着太多她无法想象的规矩和分量。
而她，一个出身普通家庭的钢琴家，如今以季家儿媳的身份踏入这座老宅，就像一株需要小心翼翼适应新土壤的玉兰，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车子缓缓停在一栋古朴的中式建筑前。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两侧矗立着两尊石狮，目光威严地注视着来客。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季府”二字，笔力遒劲，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
佣人早己候在门口，恭敬地为他们拉开车门。
放歌深吸一口气，挽着季风的手臂走下车。
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缝隙里长着几株倔强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木的清香。
老宅的庭院很大，布局精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几株枝繁叶茂的古树静静矗立，树干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显然己有上百年的历史。
穿过庭院，走进客厅，一股更浓郁的古韵扑面而来。
深色的红木家具，雕梁画栋的屋顶，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瓷瓶，瓶中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白玉兰——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墨绿色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花纹，气质雍容华贵，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正是季风的母亲，季氏集团的实际掌权人，翁虹。
“妈。”
季风拉着放歌走上前，轻声唤道。
放歌也连忙跟着喊道：“妈。”
翁虹的目光落在放歌身上，那目光算不上温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入手的艺术品。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放歌的脸，掠过她身上那件素雅的白色连衣裙，最后，定格在她的小腹上。
放歌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收紧了挽着季风的手臂。
翁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坐吧。”
两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佣人很快端上了茶水和点心，动作轻手轻脚，几乎听不到声音。
客厅里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墙上挂着的老式座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放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是上好的龙井，清香醇厚，可她却没什么心思品味。
翁虹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沉默。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放歌的小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放歌，既然嫁进了季家，有些规矩你该懂。”
放歌的心提了起来，认真地听着。
“季家娶媳妇，首要任务不是弹琴作画，”翁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衣服，看到内里，“是开枝散叶，为季家延续香火。”
放歌的脸颊微微发烫，有些窘迫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她能感觉到身旁的季风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翁虹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脸色缓和了些许，但语气依旧严肃：“季风是季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个担子不轻。
你们年轻人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但家族的责任不能忘。”
“妈，我们会考虑的。”
季风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放歌刚结婚，还需要时间适应。”
翁虹看了季风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一些季家的琐事和公司的近况。
放歌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尽量表现得得体大方。
放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壁画吸引了。
那是一幅《季风航海图》，画得极为精致，海面上波涛汹涌，一艘巨大的帆船正乘风破浪，驶向远方。
整幅画气势恢宏，让人仿佛能感受到海风的吹拂和海浪的咆哮。
她的视线落在那艘帆船的船帆上，上面绘制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纹路诡异，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这个火焰纹和她之前在季家一些老照片上看到的标记有些相似，但又似乎有所不同。
“在看什么？”
季风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问道。
“这幅画真漂亮，”放歌指着壁画，“特别是这个船帆上的图案，很特别。”
翁虹的目光也随着她的手指看去，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季风顺着她的话笑了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这是我太爷爷那时候传下来的，说是象征着季家乘风破浪的精神。
别理妈刚才说的那些，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放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对季风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干净佣人服的老人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他是季家的老司机，老陈，在季家己经工作了三十年，几乎看着季风长大。
“先生，太太，吃点水果。”
老陈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岁月的痕迹。
他将水果盘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给放歌续水。
就在他的手靠近放歌时，放歌敏锐地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像是有些紧张，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放歌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轻声道了句：“谢谢陈叔。”
老陈点点头，不敢与她对视，匆匆放下茶壶，便低着头退了出去，脚步有些匆忙。
放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的疑惑更甚。
老陈在季家待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早就习惯了季家的一切，为什么会在给她递茶时如此紧张？
她再次看向那幅壁画上的火焰纹，又想起老陈颤抖的手指和翁虹刚才闪烁的眼神，总觉得这季家老宅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顿“便饭”吃得并不算轻松，气氛始终有些压抑。
饭后，翁虹说有些累了，便回房休息。
季风带着放歌在老宅里转了转，介绍着各处的景致。
“我妈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季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放歌，“她说的那些，我们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当生育工具，是因为我爱你。”
放歌的心被他这句话温暖着，刚才的不安和窘迫消散了不少。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知道，谢谢你。”
季风笑着回吻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老宅，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放歌靠在季风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却依旧隐隐有些不安。
她知道，季家的“规矩”绝不仅仅是翁虹口中说的那么简单，而那幅壁画上的火焰纹和老陈奇怪的反应，就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她预感到，自己嫁入的这个家族，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她未来的生活，恐怕也不会像季风承诺的那样，仅仅只有琴键和爱意那么简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