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着医院斑驳的绿窗。
刘卫东嘶吼撞破死寂:“医生!
救命啊!
我哥们吐血晕过去了!”
急诊室门口,刘卫东半跪在地,背上伏着的高明面如死灰,刺目的暗红鲜血染透前襟,滴滴答答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上。
他像被抽了骨头,软软瘫着。
一个中年男医生快步出来,手电筒照了照高明瞳孔,探了探脉搏,声音冰冷:“急性白血病?
押金五百!
没押金抬走!”
“先救人!
钱我们想办法!”
刘卫东眼睛赤红,想往里冲。
医生不耐烦挥手:“规矩就是规矩!
没押金,神仙也白搭!
下一个!”
他扫过地上的血,眼神毫无波澜。
筒子楼里,朱大福咂着嘴:“汪家酒席定‘福满楼’,八个大件!
彩礼再加两千,凑整一万!
他家瘸子讨到咱高中生闺女,烧高香了!”
李秀娟绞着衣襟:“丫头刚醒,身子虚……虚个屁!”
朱大福眼一瞪,“过了门享福!
宝柱相媳妇要‘三转一响’,五千彩礼!
就指着这头了!”
他啐了一口,“等朱雀嫁过去,让她给小叔子洗尿布抵债!”
门内,朱雀背靠冰冷的墙,指甲深掐掌心。
李大福的算计、汪瘸子油腻的目光……窒息感攥紧心脏。
重生回十八岁,她依旧困在泥沼里。
月光透进门缝,她睁开眼。
掌心伤口结痂,380岁的灵魂翻涌——三万块,是赎身钱,更是活下去的启动资金!
天蒙蒙亮,朱雀溜出门。
街角“利民当铺”刚开门,她将一块北方邻国40年前的旧表拍在柜台上。
掌柜掂了掂:“毛子货?
最多五十。”
“八十。”
朱雀声音平稳,“1950年特制黄铜壳,防磁机芯,黑市能换二十斤粮票。”
掌柜烟袋顿了顿,重新打量她:“……八十就八十!”
攥着八张皱巴的十元票子,朱雀冲进“国营第二百货批发部”。
角落里,几大捆正红皱纹纸刺破灰暗。
“整开红纸,三百张!”
她孤注一掷。
耗资三十六块,又花一块五买了墨汁和狼毫。
剩下西十二块五,是最后的筹码。
废弃公交站台,风雪呼啸。
朱雀铺开红纸,毛笔蘸墨的刹那,百年星际临摹书法的肌肉记忆苏醒!
笔落惊雷:上联:龙腾华夏迎新岁下联:春满神州庆丰年横批:改革发展铁画银钩,气势磅礴!
“好字!”
一个裹棉袄的中年男人惊叹,“五毛?
值!
给我一幅!”
交易像石子入水,瞬间打破寂静。
等车的人、下岗工围拢过来。
“比印刷的还精神!
给我也来一幅!”
“我要‘招财进宝’!”
惊叹声中,队伍排起。
冻红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朱雀用旧报纸折模拓印,再补笔修饰,效率飙升。
希望的火苗在风雪中窜起——一个月,三万块,或许有戏!
摩托引擎声炸响!
两辆挎斗摩托横冲首撞刹在摊前。
瘸腿的汪强拄拐下来,油头粉面:“小***,敢耍汪家?”
混混一拥而上掀摊!
红纸乱飞,墨汁泼在雪地像黑血。
“彩礼我会还!
婚事作废。”
朱雀攥紧装钱的铁皮盒。
“还?
拿什么还?”
汪强嗤笑,“今天要么跟我走,要么摊子变渣!”
混混狞笑着逼近。
朱雀猛地抄起墙角半桶汽油,拧开盖子!
刺鼻气味弥漫。
她摸出打火机,“咔哒”!
幽蓝火苗在风中跳动!
所有人僵住。
汪强脸煞白:“疯丫头!
你敢?”
“死都不怕,还怕烧?”
汽油顺桶壁滴落,“要我嫁?
除非这火烧干松花江,烧塌长白山!”
人群里爆出掌声:“仗势欺人,该治!”
汪强腿肚子打颤:“好!
走着瞧!”
撂下狠话,带人狼狈窜了。
朱雀刚弯腰捡红纸,李大福咆哮冲来:“死丫头!
敢惹汪家!”
劈手就抢铁盒!
“钱是还你的!
一月后三万!”
朱雀死护住盒子。
“还个屁!
今天捆你去!”
朱大福抓她头发。
朱雀侧身闪开,裁纸刀寒光一闪:“别逼我!”
刀刃逼退李大福:“你等着!”
他悻悻退走。
医院住院楼下,刘卫东急疯了。
高明气息更弱,嘴角渗新血。
五百块!
天文数字!
他搜遍全身,十几块零钱杯水车薪。
“操!”
他拳砸墙壁,指关节破皮流血。
绝望中,他摸到腰间的汉显BP机——摩托罗拉新款,跑运输的命根子。
一咬牙,他扯下塞给旁边小老板:“全新的!
三百!
急用救命!”
小老板狐疑:“最多两百五……行!
快!”
刘卫东抢过钱,背上高明冲向急诊室!
冲进门刹那,脚下一滑——沾血的破棉鞋脱落!
他光着一只脚,踩上冰冷刺骨、脏污的水磨石地!
寒意锥心刺骨!
但他不管不顾,光脚狂奔!
高明无意识攥紧他衣襟:“兄…弟…”冲回急诊室,刘卫东把钱拍在收费窗口:“钱!
不够我去卖血!
先救人!!”
他光脚踩地,冻得通红颤抖,却像钉子般站稳,赤红双眼盯死医生。
医生瞥了眼那把皱巴巴的零钱,票据本一翻,声音冰渣子:“两百七十三块六?
差两百二十六块西!
没凑齐,人抬走!
下一个!”
走廊时钟滴答,每一声都敲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