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九点零五分，办公区的咖啡机刚停止嗡鸣，
王丽丽的尖叫声就准时炸响在格子间：“哎呀这破表格怎么又不对啊！
”那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震得靠窗工位的林晓涵耳膜嗡嗡作响。
正在给客户发邮件的林晓涵手一抖，半杯热咖啡精准地泼在米白色真丝衬衫上，
深褐色的污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像朵在布料上野蛮生长的丑陋毒花。
她咬着牙抽了张纸巾去擦，却越擦越脏，昂贵的衣料已经被烫得变了形。抬头时，
王丽丽正踩着双粉色毛绒拖鞋，裙摆下露出一截沾着猫毛的打底裤，
径直把笔记本电脑往隔壁张姐桌上一推。亮粉色的美甲在屏幕上胡乱戳着，
指甲缝里还卡着点昨天吃火锅剩下的芝麻酱：“张姐你快看，这合计数怎么对不上？
我都算了八遍了，眼睛都花了。”张姐推了推下滑的黑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 昨晚替王丽丽赶项目报表到凌晨两点。
她指着表格里被涂成荧光绿的单元格：“你这求和公式错了，
应该用 SUM 函数选中整个区域，不是手动输入加号……”“太复杂了听不懂。
”王丽丽突然 “啪” 地合上笔记本，抱起双臂往椅背上一靠，
塑料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 “咯吱” 声。她掏出手机划了两下，
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轻快：“我儿子今天幼儿园有亲子活动，老师说必须家长参加，
我得提前走接他去。”起身时她带倒了脚边的垃圾桶，
用过的纸巾、零食袋和空奶茶杯滚了一地，
其中半包没吃完的薯片正好落在林晓涵的高跟鞋边。“张姐你好人做到底，帮我弄完哈，
回头请你喝喜茶。”她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外走，经过打印机时顺手抽了三张 A4 纸，
团成一团擦了擦鞋底的泥。2张姐看着屏幕上混乱的表格，
那些被标成红黄绿紫的单元格像盘打翻的调色盘，深深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次替王丽丽收尾工作，
每次承诺的奶茶都像办公室空调里的冷风 —— 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上次说请喝咖啡，
最后是在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了罐临期可乐。林晓涵刚用纸巾擦干净衬衫上的咖啡渍，
就发现自己桌上的抽纸又空了。那盒印着小熊图案的可心柔是她昨天刚拆的，
早上还剩大半盒，现在只剩下个被捏扁的空壳躺在键盘边。她转头看向王丽丽的工位，
果然看见对方正翘着二郎腿，用张姐桌上的抽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指甲油，
桌上还堆着半包用林晓涵饼干罐装的瓜子。“丽丽，
我的纸……”林晓涵的话刚出口就被打断。“用一下怎么了？
”王丽丽对着光欣赏着新做的猫眼甲，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你买的这个牌子还挺软和，比我家卫生间的卷纸强多了，回头给我个链接。”她突然起身，
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冲到饮水机旁，径直拿起林晓涵放在那里的莫兰迪色马克杯。
那是林晓涵上周刚买的野兽派陶瓷杯，杯身上手绘的郁金香还带着精致的金边。
王丽丽接了半杯滚烫的热水，撕开一包速溶咖啡倒进去，又倒了半杯常温水，用手指搅了搅，
褐色的液体溅得杯壁到处都是。“你这杯子挺好看啊，在哪买的？多少钱？
”林晓涵看着自己还没舍得用的新杯子被泡得发黄，杯口沾着可疑的口红印，
气得指尖发颤：“那是我昨天刚拆的，还没……”“哎呀我又没传染病。
”王丽丽吸溜着咖啡，含糊不清地说，“一个杯子而已，至于这么小气吗？咱们同事一场，
这点情分都没有？”她喝完咖啡，随手把杯子往林晓涵桌上一墩，
咖啡渍顺着桌沿滴到米色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的圆点。3下午三点，
设计组的李哲突然发现自己的苹果充电器不见了。他翻遍了抽屉、文件柜，
甚至垃圾桶都没放过，最后在王丽丽的插线板上看到了熟悉的蓝色线身。
那是他托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原装充电器，才用了不到一周。他走过去刚要拔，
王丽丽突然尖叫起来：“哎你干什么！我手机还没充满呢！
”她把正播放着直播的手机往怀里一抱，屏幕上还在卖 9.9 元三双的袜子。
“这是我的充电器。”李哲的声音冷得像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用一下怎么了？
”王丽丽把手机往桌上一磕，充电线被扯得弹了一下。“都是同事，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我这手机快没电了，等会儿还要给我儿子打电话呢，老师说他今天又抢小朋友的玩具了。
”她瞪着李哲，仿佛充电器本来就是她买的，“再说你一个大男人，
用这么贵的充电器干什么，浪费钱。”李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知道王丽丽是老板的远房表妹，据说当年老板创业时借过她妈五千块钱，
现在算是来 “报恩” 的。仗着这层关系，她在公司里横行霸道了半年，谁也不敢得罪。
他转身回到座位，
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个备用充电器 ——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丢的第三个充电器，
前两个一个是华为原装，一个是小米快充。4周五下午快下班时，
王丽丽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到张姐面前，脸上堆着假笑，
眼角的细纹被粉底卡得像龟裂的土地：“张姐，帮个忙呗。我儿子这作业太难了，
什么看图写话加减混合，我学历低看不懂，你文化高，帮我检查检查。
”她把作业本往张姐桌上一放，压垮了刚整理好的报销单。“不急，明天早上给我就行。
你看你学历这么高，还是 985 毕业的，这点小学作业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她突然压低声音，用手肘碰了碰张姐，“我儿子要是考不好，我哥又该说我不会带孩子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影响我在公司……”她口中的 “我哥” 就是公司老板王总。
张姐看着那堆写得歪歪扭扭的作业，拼音标得七扭八歪，数学题更是错得离谱。
再看看自己电脑上还没完成的季度总结，太阳穴突突地跳。“丽丽，我今晚要加班赶项目，
真没时间……”“就耽误你一会儿嘛。”王丽丽拉着张姐的胳膊晃来晃去，
假指甲差点戳进对方肉里。“你看你单身一人，下班也没啥事，帮我看看怎么了？
我这当妈的多不容易，又要上班又要带娃，哪像你们这么清闲。”张姐无奈地叹了口气，
点开报表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她知道，今晚又要加班到深夜了。
上周替王丽丽给她儿子做手抄报，熬到三点用马克笔画了只丑得像熊的老虎，
结果第二天还被嫌弃颜色不够鲜艳。5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王丽丽的工位永远像个垃圾场，零食袋、化妆品瓶、用过的纸巾堆得像座小山，
外卖盒能堆到看不见电脑屏幕。她从不自己带饭，
每天到了饭点就端着个不锈钢大碗到处晃悠，今天挖两勺李哲带的红烧肉，
明天抢半盒林晓涵的减脂沙拉，吃得心安理得，
吃完还不忘点评一句 “你这肉太咸了”“沙拉没放酱怎么吃”。
她特别喜欢在工作时间接私人电话，声音大得能穿透三层隔断。
不是跟她妈吐槽菜市场的白菜又涨价了，就是跟闺蜜聊哪家服装店的换季打折，
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唾沫星子喷得话筒上到处都是。有次客户来公司考察，
她正站在前台跟人聊怎么腌酸菜，声音大得整个大厅都听得见，老板的脸当时就绿了，
最后还是笑着打圆场说“这是我们后勤的王姐，热心肠”。最让人受不了的是，
她做错事从来不会承认。上个月因为她把客户的收货地址填错，
导致价值五万的样品寄到了海南，而客户明明在黑龙江。王总问责的时候，她眼泪说来就来，
抽抽噎噎地说：“都怪张姐没提醒我，她昨天审核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
我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哪顾得上这么多细节……”最后张姐被王总狠狠批评了一顿，
还扣了当月奖金。那天晚上张姐在楼梯间哭了很久，她想不通自己兢兢业业工作三年，
最后竟然因为这种荒唐事背锅。月底发工资那天，
林晓涵看着工资条上扣除迟到早退、办公用品损耗，其实是王丽丽打碎的咖啡杯，
都扣完后的数字，
王丽丽拿着新买的 LV 三合一在办公室炫耀 —— 说是老板哥奖励她 “工作辛苦”，
终于下定决心要辞职。6她趁着午休找到张姐和李哲，三人躲在消防通道里密谋。
安全出口的绿光映在他们疲惫的脸上，像三个即将越狱的囚徒。“我早就不想干了。
”张姐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每天替王丽丽干活，还要背黑锅，
我上个月的绩效奖全扣了，连房贷都快还不上了。”李哲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被她气死。这个月我已经丢了五个充电器，
昨天刚买的无线鼠标又不见了，肯定是她拿的。再买下去我都要吃土了。
”林晓涵把刚打印好的辞职信样本递过去：“我已经写好了，你们看看。我算过了，
按照劳动合同，我们提前三十天通知，下个月这个时候就能解脱。”三人一拍即合，
当天就写好了辞职信。第二天一早，趁着王丽丽去楼下便利店买关东煮的功夫，
他们把辞职信放在了王总的办公桌上。王总看到三份辞职信时，
正在用王丽丽送的紫砂杯喝茶 —— 那杯子后来被李哲认出是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仿品。
他惊讶得差点把茶洒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你们怎么突然要辞职？是公司待遇不好吗？
还是觉得薪资太低？有话好说，别冲动啊。
”林晓涵看着王总身后墙上挂着的 “以人为本” 匾额，鼓起勇气说：“王总，
我们辞职主要是因为王丽丽。她在公司里太不像话了，不仅自己不干活，还到处麻烦别人，
抢别人东西，做错事还不承认。再这样下去，公司里就没人能安心工作了。”王总皱了皱眉，
放下茶杯的动作带着明显的不悦：“丽丽年纪小，刚从老家过来，又是第一次出来工作，
难免有些不懂事。你们多担待点嘛，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是担待的问题。
”张姐激动得声音发颤，
积压了半年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她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工作了！我们每天不是在干活，
而是在伺候她！替她改报表、背黑锅、收拾烂摊子，还要被她抢东西、说闲话！这样下去，
谁还能受得了？”王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盒中华烟，抽出一根却没点燃：“我知道了。
回头我会说说她的，让她注意点分寸。你们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业务能力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