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55年,地球。
昔日湛蓝的天穹,早己被经年不散的铅灰色尘霾彻底吞噬。
稀薄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每一次吸入都像钝刀刮过喉咙。
被称为“大崩坏”的生态灾难余威犹在,曾经的繁华都市沦为钢铁与混凝土的巨型坟场,在风沙侵蚀下***。
人口凋零,文明的火种在恶劣的穹顶下艰难摇曳,一份能换取稳定营养膏配给的工作,是无数挣扎在生存线上之人的终极奢望。
东十七区,残骸堆砌的“巢穴”。
周侍蜷缩在由废弃磁悬浮车厢改造的“家”里,营养不良的身体瘦弱矮小。
冰冷的金属墙壁隔绝不了外面呼啸的、裹挟着沙砾的狂风。
他裹紧了那件打满补丁、早己看不出原色的合成纤维外套,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胃袋空瘪,发出沉闷的***。
窗台上那盆靠着收集冷凝水勉强存活的、叶片发黄的“铁蕨”,是他与这个灰败世界为数不多的温情链接——那是隔壁瘸腿张伯在他十岁那年,用省下的半块营养膏换来的。
幼年时那场席卷整个棚户区的“净化风暴”(官方对强制迁徙的美化称谓),让他与父母在混乱中失散。
记忆里只剩下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喊和父亲被武装机器人粗暴推搡的背影。
是巢穴里这些同样挣扎求生的街坊邻居,像传递接力棒一样,用他们微薄得可怜的食物,硬生生把他这个“拖油瓶”拉扯到了十八岁。
他欠这里每一个人一条命,却连报答的能力都没有。
“周侍!
周侍小子!”
外面传来老张伯嘶哑的喊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快!
内城‘磐石集团’的垃圾车来了!
动作麻利点!”
周侍猛地睁开眼,饥饿带来的眩晕感被生存的本能瞬间压下。
他像一头敏捷的瘦狼,抓起角落那个用废弃金属网自制的破口袋,冲出了“家门”。
这是巢穴居民赖以生存的重要来源之一——在内城倾倒的工业废料和生活垃圾中,寻找任何可回收的金属、未完全失效的微型能源块,甚至是残留着些许营养物质的包装壳。
狂风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周侍眯着眼,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废墟中快速穿梭、翻找。
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这是刻入骨髓的生存技能。
手指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破,渗出的血珠瞬间被沙尘覆盖,他毫不在意。
就在他用力掀开一块扭曲变形的合金板时,异变陡生!
嗡——!
并非来自垃圾堆,而是源自他头顶那片厚重的尘霾天穹!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色流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灰暗的背景下荡漾开一圈圈诡异又肉眼可见的“涟漪”。
这涟漪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空间本身都为之扭曲颤栗的诡异波动!
周侍下意识地抬头,瞳孔骤缩。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席卷全身,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
他脖子上一块用绳串成的黝黑石子“护身符”骤然变得滚烫,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蓝光!
“那是什么?!”
旁边同样在翻找的邻居惊恐地指向天空。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
那道银白涟漪的中心,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点”。
下一秒——轰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整个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的“布帛碎裂” 声!
以那个点为中心,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狂暴银白色电弧的“洞口”凭空出现!
洞口内部,是光怪陆离、疯狂扭曲旋转的彩色流光,如同奔腾的宇宙之河,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磅礴气息和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冰冷而浩瀚的时空威压!
“时空......裂缝?!”
远处似乎传来某个见多识广拾荒者变调的尖叫,但瞬间被空间撕裂的噪音淹没。
恐怖的吸力从洞***发!
周侍距离旋涡最近!
他感觉自己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被拽向那个恐怖的光流旋涡!
脚下的垃圾山如同流沙般被疯狂吞噬!
“周侍!
抓住!!”
老张伯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枯瘦的手掌死死抓住周侍的脚踝。
但那股力量太可怕了!
如同星海倾泻!
张伯干瘦的身体连同周侍一起被拖离地面!
“张伯!
放手!!”
周侍嘶吼,他看到了老人眼中决绝的、如同父辈般的守护光芒。
然而这股拉扯的力量又岂是一个枯瘦老头所能抵抗的。
“小子...活......活下去!”
张伯用尽最后力气嘶喊,手指因巨大的拉力而发出骨裂的脆响。
他浑浊的眼睛最后深深看了周侍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无尽的担忧、不舍,还有一丝渺茫的......期望。
随即,那枯瘦的手指再也无法承受,骤然松开!
“不——!!!”
周侍眼睁睁看着张伯那佝偻的身影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甩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废墟上,生死不知。
而他自己,则被无可抗拒的巨力彻底拖入了那狂暴旋转的彩色光流之中!
冰冷!
撕裂!
湮灭!
周侍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被分解、重组、抛向未知的维度。
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流星般砸入他的脑海: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钢铁星辰,在幽暗的宇宙中无声航行,引擎喷口的光芒如同创世之初的神焰!
冰冷、高效、充满未来感的巨大空间站内部,无数身着流线型制服的身影在光屏前忙碌,一个冰冷的女声在播报:“......时空坐标校准......跃迁引擎充能97%......警告!
检测到异常时空涟漪!
强度:湮灭级!”
一个模糊的、似乎笼罩在量子迷雾中的身影,发出惊怒的咆哮:“怎么回事?!
能量过载?
目标锚点发生未知偏移!
快!
强制中止!!”
最后,是一双眼睛!
一双在无尽时空乱流尽头、巨大无比的、仿佛由星辰构成的冷漠眼眸,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仅仅是一瞥,就让周侍的灵魂几乎冻结崩殂!
“呃啊啊啊——!”
剧烈的痛苦让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恒久。
周侍重重地摔落在一片冰冷的、光滑的平面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腥甜的液体。
他挣扎着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灰霾、垃圾山、破败的巢穴......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做梦都无法想象的世界!
头顶是深邃如墨、点缀着无数璀璨星辰的苍穹,一轮散发着柔和银辉的“月亮”高悬。
脚下是某种散发着微光的、温润如玉的白色金属地面,光洁得能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
远处,是拔地而起、首插星穹的巨型建筑!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水晶山峰,流淌着七彩的数据流光;有的如同盘旋的钢铁巨龙,巨大的引擎喷口偶尔逸散出蓝色的离子辉光;更有一座金字塔形的庞然大物,顶端悬浮着一颗缓缓旋转的、散发着炽白光芒的能量球体,如同人造太阳,照亮了下方如同森林般密集的浮空平台和穿梭其中的、造型奇特的飞行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臭氧和未知花香的味道,清新得让他这个习惯了尘霾铁锈味的人肺部都有些刺痛。
这里的能量浓度高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感觉仿佛有酥麻的微弱电流在体内窜动!
“这......这是哪里?”
周侍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天堂?
地狱?
还是......未来?!”
就在他被眼前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之时,异变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