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司最贵的品鉴师,专伺候那群最有钱也最挑剔的龟毛客户。
就因为新来的关系户经理摸我大腿被我泼了热茶,他转头就让我滚蛋。现在,
他带着他那个胸大无脑的情妇,正跪在我家门口。①人力老钱找我的时候,
我刚结束一场品鉴会。三个小时,我单靠一张嘴,说服了那个出了名难搞的周总,
签下了一年份价值八百万的食材供应合同。老钱搓着手,一脸便秘的表情,
把我请进了小黑屋。晚姐,公司最近效益不好,要……要优化。我取下耳环,
看着他汗涔涔的额头。优化?老钱,上个月的报表,
我一个人的业务占了分部总额的百分之七十八。你管这叫优化?
你是不是想把我优化到你老板的位置上?不不不,老钱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是新来的裴总定的,末位淘汰,随机……随机抽的。我气笑了。随机?南城这么大,
怎么那么巧,一巴掌就呼我脸上了?赔偿。我懒得跟他废话,身子往后一靠,直接谈钱。
老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考勤表,指给我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旷工标记。
晚姐,按照公司规定,无故旷工三天以上,公司有权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
并且不支付任何经济赔偿。我盯着那张表,脑子嗡了一下。我们这种品鉴师,
工作时间本来就不固定。客户半夜想吃口顶级的金枪鱼刺身,我就得凌晨三点出现在冷库里。
公司为了方便,一直以来都是弹性工作制,默认不打卡。上个月裴总发的新规,你忘啦?
每天必须打卡签到,不然就算旷工。你……你还在群里回复收到了。我猛地想起来。
那天我跟客户喝到凌晨四点,早上补觉,手机在床头嗡嗡震个没完。我烦得要死,
闭着眼摸过来,跟着队形在群里回了个+1,然后手机一扔,继续昏睡。
谁他妈知道是这么个玩意儿。劳动法不是你家裴总写的吧?老钱一脸为难,
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在说气音。晚姐,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裴总……他是总部季董的小舅子。他说,你在南城这行里要是敢乱说,
他有的是办法让你混不下去。这年头,找下家不容易啊。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他还说,老钱的眼神躲闪着,让你周五前必须办完交接,
不然下周一……公司就得给你交社保了,不划算。我听到这话,浑身的血都往头顶冲。
我苏晚,在这家破公司干了整整七年。从一个没人知道的小作坊,
硬生生被我做成了南城高端食材圈的头块招牌。南城那帮最有钱、最挑剔的老饕,
认的是我苏晚的舌头,不是他妈的公司招牌!现在,就因为省一个月社保钱,让我周五滚蛋?
我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行,我知道了。我拉开门,正好看见裴东升。
他靠在走廊墙上,旁边站着一个穿得跟妖精似的女人,正拿小拳拳捶他胸口。裴总,
我冲他笑了笑,祝你以后,吃得好,睡得香。裴东升,还有你那个快倒闭的公司,
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看看,没了我苏晚,你们连口热乎屎都吃不上。2我刚回到工位,
***还没坐热,选品组的阿琳就把我拽到了一边,压着嗓子问我。晚姐,
那孙子不会真把你给……我点了下头。阿琳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他疯了吧!裁员裁到大动脉上了?是不是因为上次饭局的事儿?阿琳这么一提醒,
那晚恶心的场景又浮现在我眼前。那是公司跟几个大客户的饭局,总部的大老板也在。
我作为首席品鉴师,自然要作陪。那个刚空降来的裴东升,跟滩烂泥似的非要挤在我旁边。
酒过三巡,他的手脚就不老实了。先是桌子底下,鞋尖有意无意地蹭我的小腿。
我挪了挪椅子,他变本加厉,一只油腻腻的手,直接摸上了我的大腿。那触感,
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我的皮肤往上爬,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当时没给他留脸。
直接抓起他的咸猪手,笑着对满桌人说:哎呀裴总,您这手是帕金森了吗?放不稳是吧?
来,我帮您。说着,我拎着他的手腕,啪一声,
直接按进了旁边那锅滚着红油的牛蛙火锅里。那一瞬间,整个包厢都安静了。
只剩下裴东升杀猪般的惨叫,和总部大老板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他就是为了这事报复我。
一个连裤裆里的玩意儿都管不住的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正想着,
一个嗲得能拧出水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哎呀,这不是苏晚姐吗?怎么愁眉苦脸的呀?哦,
听说你被开了,下岗愉快哦。我抬起头,是裴东升带来的那个新宠,叫孟妖妖。
她今天穿了条紧身包臀裙,领口开得恨不得能看见肚脐眼,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全是幸灾乐祸。苏晚姐,她俯下身,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我早就跟你说啦,
女人嘛,腰要软,嘴要甜。你非得那么硬气干嘛?你看,不就落得这个下场。
她轻佻地用指甲划过我的手臂,叫得大声点,什么都有了。我瞥了她一眼。
一张科技感十足的网红脸,配上两斤粉都盖不住的俗气。这种货色,也想取代我?
我这批客户,都是南城真正的老钱。他们吃遍了山珍海味,嘴巴比钻头还刁。
他们要的是对食材的极致理解和绝对真诚,不是一个在饭桌上卖骚的花瓶。
阿琳在我旁边小声嘀咕:这孟妖妖,裴东升的新欢,听说在床上玩得特别花哨。
又是一个关系户。这个公司,烂透了。我懒得理她,打开电脑开始写交接文档。既然要走,
我也得走得明明白白。写到一半,隔壁品鉴室的灯光忽然亮了。
裴东升的第一次客户答谢会,开始了。3品鉴室里,坐着三位公司的顶级VIP客户。
李总,地产大亨,一年从我们这儿拿的货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王太太,家里有矿,
爱好就是在家开各种派对,对食材的要求近乎变态。还有陈老,退休的领导,嘴最刁,
最看重信任二字。这三个人,是我花了五年时间,一顿一顿饭、一杯一杯酒,
硬生生磕下来的。他们是我业绩的半壁江山。今天,裴东升这个蠢货,
居然让孟妖妖去招待他们。我没去现场,就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孟妖妖一进去,
那三个人的眉头就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孟妖妖显然没察觉,她扭着水蛇腰,
给每个人倒上顶级的清酒,声音夹得能掐死一只鸡。李总,王太,陈老,以后呢,
就由妖妖来为大家服务啦。苏晚姐她……年纪大了,需要休息。李总端着酒杯,没喝,
只是晃了晃:小苏呢?今天怎么没见她。苏姐她家里有事,请假啦。孟妖妖笑着,
胸脯往前挺了挺,李总,你看我,不比苏姐年轻漂亮吗?我服务肯定更周到。
王太太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
孟妖妖开始介绍今天的主菜:空运来的蓝鳍金枪鱼大腹。这块鱼,是我亲自选的。
从产地、捕捞方式、排酸时间到切割手法,我都能说出一百个花样。我会告诉李总,
这块鱼的脂肪纹理最适合配他珍藏的那瓶十四代;我会提醒王太太,它的酸度不适合做熟,
会破坏风味;我还会跟陈老聊,这艘船的船长是个倔老头,坚持用最传统的方式处理。
这叫专业,叫共情,叫信任。而孟妖妖呢?她端着盘子,除了搔首弄姿,
嘴里只会说:你看这肉,多新鲜呀,好贵的呢。宝宝们,啊不,老总们,快尝尝呀,
入口即化哦。哎呀,这有什么好品的,好吃就完事儿了呗。品鉴室里的空气,
一寸一寸地冷下去。陈老直接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够了!孟妖妖吓了一跳,
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陈老,怎么了嘛,不好吃吗?陈老指着那盘金枪鱼,气得手都在抖。
这鱼,被你这身廉价香水味给糟蹋了!让苏晚来!她不来,这单,我们不续了!
李总和王太太也相继站起身。没错,我们是跟苏晚合作,不是跟你们公司。裴总是吧?
你这个品鉴会,办得跟夜总会选妃一样,档次太低了。以后,我们的单子,停了。
孟妖妖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还想说什么,裴东升已经黑着脸冲了进去,
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可惜,晚了。那三位,头也不回地走了。孟妖妖跺着脚,
带着哭腔冲裴东升喊:我做错什么了嘛?不就是一块鱼吗?他们至于吗?我看就是苏晚,
肯定是她在背后搞鬼!这时候,我刚好抱着打印好的交接文档路过。厚厚的一沓,
全是我这七年积累的客户资料和品鉴心血。我走到她面前,对着她那张哭花的脸,把文档,
啪的一声,全甩了上去。A4纸像雪花一样,散了一地。你要的交接。
孟妖妖被砸蒙了,尖叫起来:苏晚!你敢打我?!她的声音太大,整个办公区都听见了。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有惊愕,有不忍,但更多的是……痛快。
4那一天的客户答谢会,创下了公司成立以来的历史记录。三个顶级VIP客户,
全部解约。单单一天,公司直接损失的年度合同,就超过了两千万。这事儿像插了翅膀一样,
在整个南城的高端食材圈传开了。裴东升成了业内最大的笑话。品牌方那边炸了锅,
纷纷打电话给他要说法。裴东升焦头烂额,最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是冯若雨……啊不,是苏晚!都是她离职前没做好交接,还恶意煽动客户!
一些跟我关系好的供应商老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没添油加醋,
就把我被逼宫、被羞辱、被非法辞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电话那头,好几个人当场就炸了。
一个做顶级牛肉的张老板,直接在电话里开骂:那个姓裴的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他知不知道我们只认你苏晚!这样,晚妹,你出来自己干,哥几个的货,全给你独家!
另一个专做海外海鲜的刘姐更直接:两倍薪水,来我这儿,我把整个品鉴部都交给你管!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就笑了。我苏晚这样的人,
在哪儿都是被人抢着要的香饽饽。居然在这个破公司受这种鸟气。想通了后路,
我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第二天,我收拾好我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
拿着最后一份签好字的离职文件,直接去了裴东升的办公室。我没敲门。推门进去的时候,
他正把脚翘在办公桌上,跟孟妖妖打电话调情,笑得一脸猥琐。你还没滚?他看见我,
把腿放下来,一脸的不耐烦。我把离职文件放在他桌上。下面,
还压着一张我刚刚在楼下文印店打印的图片。是一只竖着中指的巨大羊驼。后悔了?
裴东升嘿嘿地笑起来,眼睛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求我啊。你要是肯像妖妖那么听话,
趴在地上给我磕个头,我没准就让你留下来。啧,我还能给你加工资呢。我噗嗤一声,
真的笑了出来。裴总,我凑近他,看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撒泡尿照照自己行吗?
你这么丑,也配?我指着那份文件:我的意思是,以后,别打电话求我。说完,
我转身就走。裴东升气急败败,抓起桌上的文件就朝我扔过来。文件散开,
那张巨大的羊驼中指图,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办公区最显眼的地毯上。***!
裴东升的咆哮声在整个公司回荡,***以后就算是回来舔老子的脚,老子都嫌你脏!
他这一嗓子,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公司的定海神针,销冠之王,被裁了。
连苏晚都能被裁,他们这些普通员工,又算什么呢?一瞬间,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我抱着箱子走出公司大门时,手机响了。是总部的季董,裴东升的姐夫。苏晚,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恼火,东升那个蠢货是不是把你开了?季董,
我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准确地说,是我炒了贵公司。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接着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摔碎了。你先别走!我马上到南城!你等着!
我挂了电话,对着公司那块镀金的招牌,比了个中指。回家。裴东升,季董,好戏,
才刚刚开场呢。我点开那个由我亲手建立的、只有最顶级的VIP客户才能加入的微信群,
发了一条消息:各位老饕,本人已离职单干,新工作室开业酬宾。明晚八点,
私人订制晚宴,我亲自下厨。地点,另行通知。消息发出不到十秒,群里炸了。
红包一个接一个地刷屏。李总:地址发我!必须去!王太太:晚妹单干?太好了!
姐姐给你投一千万!不够再说!陈老:小苏,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那个什么公司,
不待也罢!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来求我了。5我在家睡了三天。
这七年来,从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第四天早上,门铃被按得震天响。我趿拉着拖鞋,
从猫眼里一看,乐了。门口站着的,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但依然盖不住一脸憔悴的裴东升。他身边,还站着哭丧着脸的人力老钱。我没开门,
靠在门上,慢悠悠地问:哪位?苏……苏姐!晚姐!裴东升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带着一种谄媚的颤抖,是我啊,东升!我来给您赔罪了!哦,不认识。我说完,
转身就要回卧室。别别别!裴东升急了,开始疯狂拍门,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您大人有大量,就开开门,给我一个负荆请罪的机会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不想开了。我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声音开到最大。门外的哀嚎还在继续。苏姐!求求你了!现在公司全乱了!
那帮……那帮客户,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要解约!全都要解约啊!你带走的不是客户,
是公司半条命啊!季董下了死命令,今天要是请不回您,就让我滚出南城!
我喝着酸奶,听着他越来越绝望的哭喊,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了。我以为他走了。结果没一会儿,我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没说话。电话那头,
传来孟妖妖娇滴滴、带着哭腔的声音:苏晚姐……你就回来吧,好不好?
裴总他知道错了……哦?我来了兴趣,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说他瞎了眼,不该为了我这种货色得罪您。他说,是我吹枕边风让他开除你的,
他说……孟妖妖越说越委屈,他说我是个只会败事的扫把星……呜呜呜……
我听明白了。裴东升这个废物,自己搞不定,居然把自己的女人推出来当挡箭牌。
真是垃圾到了极点。你告诉他,我慢条斯理地说,想让我回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