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的旋翼搅碎了凌晨三点的冷雾,林燚靠在舱壁上,左眼的纱布又渗出血迹。
下方的酆都城区像被墨泼过,只有镇渊司临时基地的探照灯亮着惨白的光,在雾中拉出长长的光柱。
雷震坐在对面,正用匕首撬开老陈那只带表的手腕——不是不敬,是老陈生前说过,他的战术手环里藏着“保命的东西”。
“咔哒”一声,手环侧面的暗格弹开,里面没有武器,只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像块凝固的血痂。
“这是‘黑匣子’。”
雷震把芯片抛给林燚,“镇渊司高级调查员才有,记录诡域数据,加密的。”
林燚接住芯片,指尖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有电流在里面窜动。
他突然想起左眼“看”到的死律纹路,那些暗红色的线条似乎也在以同样的频率波动。
“小周怎么样?”
他问。
雷震瞥了眼蜷缩在角落的少年,小周的脸色比刚才更差,嘴唇发青,呼吸时胸口起伏微弱:“不太好。
被死律标记的痕迹在加深,总部的医疗组说,这种情况以前没见过,只能回基地用‘清浊仪’试试。”
首升机穿过一层厚雾,机身突然剧烈颠簸起来。
副驾驶的声音带着惊慌从对讲机传来:“前方出现雾墙!
高度三百米,穿透不了!”
林燚猛地掀开舷窗挡板,血月还挂在天边,只是边缘多了圈诡异的金边。
下方的酆都城区边缘,原本退去的蚀月雾重新涌了上来,像涨潮的海水,在基地外围形成一道环形的雾墙,把整个基地圈了起来。
“是幽府在扩张。”
林燚的左眼又开始抽痛,这次他没有闭眼——那些暗红色的死律纹路在雾墙上铺展开,比之前在地面看到的密集了十倍,“它们在修正规则,刚才的铜哨攻击让它们警觉了。”
雷震立刻抓起对讲机:“通知基地,加固隔离带!
准备燃烧弹,雾墙靠近就烧!”
“没用的。”
林燚摇头,他“看”到雾墙里藏着无数细小的影子,像蛰伏的虫豸,“这些雾不怕火,规则变了——现在它们靠‘接触’杀人。”
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传来基地哨兵的嘶吼:“雾墙过来了!
快退!
老张他……啊!”
接着是一阵混乱的尖叫,金属扭曲的声音,最后归于死寂。
雷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从“被看见死”到“接触死”,规则的迭代速度比他们预想的快太多。
首升机被迫在基地外围的空地上降落。
刚打开舱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混着腐烂的桂花香涌了进来。
隔离带的荧光管碎了一地,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哨兵倒在地上,身体像被强酸腐蚀过,只剩半截骨架,皮肤上还残留着黑色的雾痕。
“清浊仪在地下三层。”
雷震握紧消防斧,护着林燚和小周往基地主楼跑,“医疗组应该在那里。”
基地里静得可怕,应急灯在走廊里投下晃动的红光,照得人影扭曲。
林燚的左眼持续刺痛,视野里的死律纹路像活了一样,在墙壁上、天花板上蔓延,形成一张立体的网,将整个基地罩在里面。
“小心脚下。”
他突然拉住雷震,指着地面一道不起眼的裂缝——裂缝里渗出黑色的雾气,正顺着地砖的缝隙往他们这边爬,“这些雾能穿透固体。”
雷震一脚将旁边的金属桌踹过去,挡住裂缝。
桌子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表面迅速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小周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我……我好冷……”林燚低头一看,小周的手腕上浮现出淡淡的黑色纹路,和雾墙上的死律纹路一模一样,正往他的脖子上爬。
“加快速度!”
雷震扛起小周,大步冲向电梯。
电梯下行时,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每跳一下,周围的空气就冷一分。
林燚靠在轿厢壁上,左眼的血浸透纱布,滴在地上。
他“看”到电梯井里也布满了死律纹路,像缠绕的蛇,而他们正在往蛇的肚子里钻。
“老陈的黑匣子,能解开吗?”
他突然问。
雷震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解码器:“试试。
老陈的权限等级高,或许里面有幽府的原始数据。”
芯片***解码器的瞬间,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接着是一段视频——老陈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镇渊司的实验室,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己经牺牲了。
酆都幽府的死律来自‘蚀月碎片’,三百年前坠落在这里,当时的记录叫‘天罚石’。
它的规则会根据接触者的恐惧进化,所以别试图用常规逻辑预判……”视频突然卡顿,老陈的脸扭曲起来,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规则4……是‘记忆污染’……小周他……”画面戛然而止,只剩下雪花噪点。
林燚的心猛地一沉。
记忆污染?
他看向雷震怀里的小周,少年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瞳孔里布满了黑色的纹路,正对着林燚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林哥,你看我手上的线,好看吗?”
小周的声音变得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陈老师说,跟着它们走,就不疼了……”他突然伸出手,抓向林燚的脸,指尖带着黑色的雾气。
“小心!”
雷震反应极快,一把将小周推开。
小周摔在地上,却像没有骨头一样扭曲着爬起来,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林燚:“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你也会被污染的……你的眼睛,不是己经看见了吗?”
林燚的左眼剧痛难忍,他仿佛看到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老陈的笑脸、雷震的怒吼、小周刚入队时的羞涩……这些记忆正在被死律纹路吞噬,染上黑色。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地下三层。
门刚打开,一股更浓的黑雾涌了进来,里面传来医疗组成员的惨叫。
小周像被吸引一样,疯了似的冲进雾里,嘴里喊着:“陈老师!
我来陪你了!”
雷震想追,却被林燚拉住。
“别去。”
林燚的声音发颤,左眼的纱布彻底被血浸透,“他己经被规则同化了。
老陈的视频没说完的规则4——记忆被污染的人,会变成新的‘节点’。”
他看向黑雾深处,小周的身影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更大的暗红色纹路节点,正在雾里缓缓转动。
地下三层的清浊仪就在不远处,仪器的指示灯还亮着,但周围躺着几具被腐蚀的尸体。
雷震握紧消防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燚没有回答。
他摘下左眼的纱布,血月的红光透过电梯井的缝隙照进来,映在他布满血丝的左眼里。
在那片暗红色的死律纹路网络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整个酆都幽府的核心——就在地下三层的正下方,一个巨大的、跳动的黑色球体,像一颗腐烂的心脏。
而连接心脏和所有节点的纹路,最终都指向一个方向——他自己的左眼。
“原来如此。”
林燚低声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老陈说的代价,不是意识,是这个。”
他捡起地上的消防斧,转身走向清浊仪。
左眼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视野里的纹路却越来越清晰,像地图一样,标注出所有死律的弱点。
“帮我争取十分钟。”
林燚对雷震说,“我需要启动清浊仪,反向注入死律数据——或许能暂时瘫痪它们的网络。”
雷震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举起消防斧,挡在电梯口,盯着涌来的黑雾:“二十分钟,少一秒你都对不起老陈。”
黑雾里传来小周尖细的笑声,还有无数细碎的、爬动的声音。
林燚走到清浊仪前,将老陈的黑匣子***接口。
仪器启动的瞬间,他的左眼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热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剥离。
他“看”到自己左眼里的死律纹路,正顺着仪器的连接线,疯狂涌入清浊仪的主机。
原来,他的左眼早就不是普通的眼睛了。
从第一次“看见”死律开始,他就己经成了规则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