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什么东西的“咔嚓”声,又脆又闷,像有人把一把碎骨头渣子硬塞进陈厌牙缝里磨。
操!
这破省道烂得跟他妈肠子似的。
“哥...还有多远?”
阿妹陈傩缩在副驾,怀里紧紧搂着那个旧铜香炉,炉里三根红香烧得正旺,烟气呛得人嗓子眼发痒。
她剪的“一路平安”红窗花还贴在挡风玻璃角上,被灰尘糊得只剩个轮廓。
“快了,过了这收费站就...”陈厌话没说完,破卡车猛地一颠,车头“哐”一声撞进了收费站的雨棚阴影里。
挡风玻璃上“啪”地糊了一大片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带着几撮卷曲的黑毛,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瞬间灌满了驾驶室——是血,还混着碎肉!
陈厌全身的汗毛“唰”地立了起来,一脚死踩在刹车上。
这辆老伙计发出一声垂死般的***,抖得像个打摆子的瘟鸡,总算在撞上收费亭前停住了。
“呕...”阿妹捂着嘴,小脸煞白。
陈厌喉咙发干,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
目光死死钉在收费亭的玻璃窗上。
那上面糊满了新鲜的血浆,红得刺眼,还在往下淌。
玻璃后面,一个穿着褪色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们,肩膀一耸一耸地动着,发出“咯吱...咯吱...”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咬声。
它在吃东西。
吃的是一条……连着半截大腿的人腿!
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从破烂的裤管里戳出来。
听到刹车声,那东西的动作猛地一顿。
然后,极其缓慢地,它转过了头。
一张脸!
不,那不是脸!
一张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木雕傩面,死死扣在那个“收费员”的头上!
面具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和灰白色的脑浆,獠牙的缝隙里,还挂着几缕没啃干净的肉丝,随着它转头的动作微微晃荡。
面具眼洞后面,根本不是什么眼睛,只有两团不断蠕动、纠缠的漆黑蛆虫,密密麻麻,看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操...***的...”陈厌喉咙里挤出半句不成调的脏话,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冻住了。
阿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落在怀里的铜香炉上,“滋”地冒起一小股白烟。
就在这时——“滋啦——!!!”
车载收音机毫无预兆地炸响,刺耳的电流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像是用无数碎玻璃摩擦出来的声音,强行灌满了狭小的驾驶室:〖欢——迎——驶——入——傩——戏——回——廊——〗〖生——路——规——则——〗:❶ 〖戴——傩——面——者——即——恶——鬼——〗❷ 〖被——注——视——超——十——秒——者——死——〗❸ 〖香——火——灭——尽——前——抵——达——傩——庙——→〗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脑仁里。
规则?
恶鬼?
傩庙?!
陈厌猛地扭头看向副驾。
阿妹己经吓得蜷缩到了座位底下,像只受惊的小兽,死死抱着那铜香炉,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炉里那三支红香,此刻烧得异常迅猛!
火星子“噼啪”乱炸,红色的香杆肉眼可见地变短、开裂!
灰白色的香灰簌簌往下掉,堆在炉底,像一小撮不祥的坟土。
“哥!
香...香杆裂了!
烧得好快!
比...比烧纸钱还凶!”
阿妹带着浓重哭腔的尖叫带着绝望的颤音,她下意识想用手去护那香火,指尖却被滚烫的香灰烫得一缩,留下一点刺眼的红痕。
车窗外,那张沾满脑浆和碎肉的青面獩面,猛地贴在了驾驶座的玻璃上!
木雕的獠牙在玻璃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眼洞里那两团蠕动的黑蛆,几乎要隔着玻璃涌进来!
它似乎在“看”我,一股阴冷粘稠的恶意,穿透玻璃,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
十秒!
规则第二条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脑子里!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针,开始刺向我的眼球!
“坐稳了!”
我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肾上腺素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右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破卡车发出一声濒死的咆哮,引擎盖下冒出黑烟,像头受伤的蛮牛,不管不顾地朝着收费亭旁边的金属栏杆猛撞过去!
“哐啷——!!!”
金属扭曲断裂的巨响震耳欲聋。
栏杆被硬生生撞飞!
卡车冲出了收费站,重新冲上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盘山公路。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后视镜。
镜子里,那个戴着傩面的“收费员”并没有追来。
它就站在被撞烂的收费亭旁,一动不动。
然后,它缓缓抬起双手,抓住了扣在自己脸上的那张青面獠牙傩面。
它要把面具摘下来?
不!
它只是用力地、将那傩面更深、更紧地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就在面具与它皮肉贴合得严丝合缝的瞬间——面具边缘的缝隙里,猛地钻出无数漆黑、油亮、疯狂扭动的蛆虫!
它们像黑色的潮水,瞬间覆盖了面具的表面,然后诡异地组合、排列,在满是血污的傩面上,拼凑出几个不断跳动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暗红色大字:香灭:00:09:47倒计时!
陈厌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哥...”衣角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死死拽住。
是阿妹。
她不知何时从座位下爬了出来,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大眼睛里盛满了极致的恐惧,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张被黑蛆覆盖的傩面。
她的嘴唇哆嗦着,用一种近乎梦呓、却又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轻轻地说:“它...它说...下一幕...是《煮替身》...”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了我的耳膜深处。
陈厌猛地看向她。
阿妹的眼神有些涣散,瞳孔深处,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不祥的...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