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苏晚的视线死死锁在顾云深手中的药片上,那片珍珠白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的身体在尖叫着渴望,理智却在拉响最高警报。
“不敢要?”
顾云深的声音很轻,却像鞭子抽在她的神经上。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苏晚抬手打飞了他手中的药片。
药片撞在档案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到黑暗的角落里。
“我不需要。”
她的声音因克制而颤抖,手还悬在半空。
顾云深看着空荡荡的指尖,忽然笑了。
不是嘲讽,而是一种……了然的兴味。
“很好。”
他站首身体,阴影将苏晚完全笼罩。
“但游戏才刚刚开始,苏晚。
或者我该叫你——”他刻意停顿,“苏晨?”
这个名字像一道咒语。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姐姐死于非命。”
他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档案纸页,动作优雅得像在收拾一场茶会的残局,“我知道你伪造身份混进来。
我还知道,你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走向和她一样的结局。”
“是你害死了她!”
苏晚指控道,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你明明知道她状态不对!”
顾云深整理纸张的动作一顿。
“我提交了干预建议。”
他看向她,眼神锐利,“但俱乐部有俱乐部的规则。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
他将整理好的档案放回柜中,锁上。
“比如现在的你。”
那晚之后,苏晚和顾云深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不再提起档案室的事,却无形中加大了她参与俱乐部核心活动的频率。
而苏晚,在彻底断药后,发现自己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戒断反应比想象中更凶猛。
焦虑、失眠、注意力涣散,甚至出现短暂的幻觉。
在高端晚宴上,她端着香槟杯的手会不受控制地微颤;在冥想课上,她会因突然的心悸而脸色苍白。
“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林薇在某次茶歇时状似无意地提起,递给她一杯花草茶,“要不要去找顾医生看看?”
苏晚接过茶杯,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稍微镇定。
“只是没睡好。”
林薇笑了笑,眼神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该戴着俱乐部发放的、用于监测成员生理数据的手环,被苏晚以过敏为由摘掉了。
“在这里,特立独行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薇轻声说,“苏晨当初也……”她适时住口,留下令人不安的余韵。
转机出现在一次“潜意识开发”课程上。
剧烈的不适感让苏晚无法集中精神,耳边导师的引导语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她几乎要晕厥时,一股清凉的触感突然从太阳穴传来。
是顾云深。
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指尖带着某种特殊的精油,正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的穴位。
“深呼吸。”
他的声音贴得很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跟着我的节奏。”
奇迹般地,那些翻腾的不适感渐渐平息。
一股平和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流淌进来,比药物更温和,却比药物更有效。
课后,他在走廊叫住她。
“硬扛不是办法。”
“我不会再吃那个药。”
“我没说要给你药。”
他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薰衣草和檀香的混合精油,有助于平复情绪。
觉得不舒服时,用在太阳穴。”
苏晚迟疑着没有接。
顾云深首接将小瓶放进她手中。
“你可以继续怀疑我,苏晚。
但在这里,你需要一个盟友。”
他靠近一步,声音压低:“而且,你不想知道是谁否决了我对你姐姐的干预建议吗?”
这句话击中了苏晚。
她握紧手中的琉璃瓶,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一种复杂而危险的关系就此确立。
顾云深开始以“心理疏导”为由,定期与她见面。
他教她对抗焦虑的技巧,指导她如何在俱乐部严密的监控下保持清醒,甚至暗示她某些需要特别注意的成员和活动。
作为回报,苏晚需要向他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比如哪些成员最近状态异常,谁和谁走得很近,甚至是她自己对某些活动的感受。
“他们在筛选。”
一次会面中,顾云深突然说。
“筛选什么?”
“合适的‘容器’。”
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调出一份名单,“承载完美理念的容器。
你姐姐曾是候选人之一。”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那现在呢?”
顾云深抬眼看她,目光深沉:“现在,他们有了新的目标。”
新的目标是叫周雨菲的年轻画家,才华横溢,性格敏感。
苏晚注意到,她入会不到一个月,眼中己经出现了和姐姐档案里描述的相似的空洞。
在一次“艺术疗愈”活动中,周雨菲的作品被当众点评。
那幅画用色阴暗,构图扭曲,描绘了一个在镜子前碎裂的女人。
“还不够完美。”
导师冷冷地说,“你的内心还有太多杂质。”
周雨菲脸色惨白地站在台上,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苏晚在她身上看到了姐姐曾经的影子。
活动结束后,苏晚在洗手间找到正在偷偷哭泣的周雨菲。
“他们说得对,我做不到……”周雨菲哽咽着说,“我是不是也该加大剂量?”
苏晚心里一惊。
“什么剂量?”
“就是那个营养剂啊。”
周雨菲茫然地看着她,“他们说……只要按时服用,就能变得更完美……”那一刻,苏晚几乎要脱口而出真相。
但当她看到周雨菲眼中那份渴望被认可的迫切时,她咽下了警告。
打草惊蛇太危险了。
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周雨菲的肩膀:“做你自己就好。”
三天后,周雨菲被发现在自己的画室中割腕***。
现场布置得像个行为艺术,她的尸体周围摆满了被颜料覆盖的镜子,每一面都映照出她苍白的面容。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左手紧握着一枚眼形胸针——和苏晚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警察很快定性为因创作压力导致的***。
俱乐部上下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但苏晚注意到,某些资深成员眼中没有丝毫意外。
“又一个迷失者。”
林薇在追思会上轻声说,手中捧着的白玫瑰鲜艳得刺眼,“她承受不了完美的重量。”
苏晚感到刺骨的寒意。
这不是巧合。
当晚,她收到一个匿名送达的包裹。
里面是周雨菲的日记本和一封简短的信:“他们知道你在查什么。
下一个是你,或者顾云深。”
日记的最后一页,用颤抖的笔迹写满重复的句子:“镜子里的不是我镜子里的不是我镜子里的不是我”而在这令人心悸的文字下方,压着一行小字,像是仓促间添加的备注:“顾医生他……”字迹在这里中断。
苏晚猛地合上日记,心脏狂跳。
她抓起手机,想要联系顾云深,却先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立刻到诊所来。
有急事。”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紧迫。
苏晚犹豫片刻,还是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当她赶到诊所时,发现门口围着警戒线,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员正在里面取证。
一个警官注意到她:“你是?”
“我……我是顾医生的病人。
发生什么事了?”
警官打量着她:“顾云深医生一小时前遇袭,现在人在医院。
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他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眼形胸针,和案发现场的一模一样。
“初步判断,这是凶手遗落的。”
警官紧盯着她的眼睛,“据我们了解,你和顾医生最近走得很近。
苏小姐,请问今晚八点到十点,你在哪里?”
苏晚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