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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23

我曾是他指尖一缕无足轻重的红。他历劫,天道执笔,我便成了冷宫弃女,

成了乱军蹄下碾碎的尘。十五岁衣不蔽体,十八岁诱佛堕魔。他用“吾妻”二字为锁,

囚我半生痴妄,我便披上红衣做茧,焚身以证。魂归上清,方知剐心刻骨的情劫,

不过神君梦醒时一声余叹。八百年寂灭,银河畔得他一句,“如此,便好。

”我笑着剖开胸腔。“杀不了你这无情天道,便杀尽这痴妄本身。”业火焚天时,

终于见他眼底冰裂一隙。原来我这一生跌宕……除了痛,皆是戏文。

第一章 冷宫寒·孤雏泣虚无的冰冷,与记忆深处雍国冷宫的阴冷重叠起来。

那不是仙界银河的清冽,而是带着陈年霉味、渗入骨髓的湿寒,如同无数冰冷的蛇,

缠绕着年幼单薄的我,汲取着那点微弱的生气。

这便是我人生的起点——一座被遗忘在皇宫最偏僻角落的宫殿,

一个自出生起就被抛弃的所谓“公主”。宫人们的面孔模糊而冷漠,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父皇?只是一个遥远威严的符号,

他的目光从未为这冷宫的一隅停留。我蜷缩在冰冷刺骨的锦被里,听着窗外鬼哭般的风声。

这宫殿像一口巨大的、活着的棺材,正一点点吞噬我微弱的生机。那时尚不知何为绝望,

只觉无边的孤寂与寒冷,日复一日地将我淹没,连哭喊的力气都被冻僵。直到那一年,

雍国的天,塌了。记忆的碎片陡然变得尖锐而血腥。喊杀声,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

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冷宫死水般的寂静。宫人凄厉的尖叫、兵刃交击的锐响,

还有一种带着浓重膻腥味的粗野吼叫,震得破败窗棂簌发抖。是北境凶悍如狼的蠕蠕大军,

破开了帝都的城门。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冰冷得无法呼吸。我猛地从榻上滚落,

赤着脚冲向殿门。砰——殿门被粗暴地撞开。木屑纷飞,如同破碎的希望。几个身形魁梧,

披着粗糙皮甲,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身影堵在了门口。虬髯纠结,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

属于野兽般的贪婪和暴戾。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汗臭,羊膻和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

几乎让我窒息。为首一人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瞬间锁定了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我。

“不……不要过来。”我尖叫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踉跄着后退,

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粗糙的墙面磨破了单薄的衣衫,带来一阵刺痛。

他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阴影将我彻底笼罩。刺啦——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宫殿里,

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我的灵魂深处。下一秒,巨大的羞辱和恐惧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我。

……世界在我眼前崩塌,旋转,最终只剩下一片绝望的,令人眩晕的黑暗。殿外,杀声依旧,

如同地狱的鼓点。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像垃圾一样烂在这冰冷的地板上。

一股求生的本能猛地冲上头顶。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地上碎裂的,

带着锋利边缘的瓷片,狠狠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尖锐的疼痛让我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鲜血涌出,带来一丝诡异的暖意。趁着那几个士兵被殿外的动静吸引,

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从殿后一处早已荒废的狗洞钻了出去。冷风如刀,刮在***的肌肤上,

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羞耻。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沾满血污和泥泞的石板路上,

碎石硌着脚底,划破皮肤,带来阵阵钝痛。我不敢停留,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逃离这座吞噬一切的冰冷坟墓。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宫殿,是震天的喊杀,是地狱般的景象,

是我死去的前半生。前方,是未知的,同样布满荆棘与绝望的黑暗。十五岁的姜鸾,

死在了那个寒冷的春日。活下来的,只是一具被仇恨和绝望掏空的躯壳。

而这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痛楚,如同烙印,伴随了我此后漫长而虚妄的一生。

第二章 菩提影·孽缘生赤足踩在冰冷的泥泞里,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

破碎的衣衫无法蔽体,初春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切割着***的肌肤,

也切割着早已麻木的心。身后雍国皇宫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将半边天际染成不祥的暗红,夹杂着隐约未绝的厮杀与哭嚎,如同地狱传来的挽歌,

声声催魂。我漫无目的地奔跑,或者说,是拖着这副残破的躯壳在挪动。脚下的路,

从宫道石板变成了城外泥泞的荒野。污泥裹住脚踝,碎石划破脚底,渗出的血丝混入泥水。

但这痛,比起心底被碾碎的绝望,又算得了什么?身体早已到了极限,眼前阵阵发黑。

终于一个踉跄,我重重扑倒在冰冷的泥水里,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吧,

死在这里也好。这污浊的泥地,总比那冰冷的宫殿更干净些,至少……无人再来践踏。

意识在寒冷和疲惫中渐渐模糊,沉向无边的黑暗。就在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一阵极细微的,

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脚步声很轻,很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踏在泥泞的土地上,竟不显丝毫狼狈,如同踏在清净的莲台。我艰难地转动脖颈,

沾满污泥的眼睫费力抬起。残阳如血。在这破败的,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旷野中,

一道身影缓缓走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灰色僧衣,身形清瘦,步履从容。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光洁的头顶,仿佛镀上一层柔和金边。他的面容年轻,

甚至带着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深潭,清澈,明净,

蕴藏着看透世事的悲悯与平和。在这遍地狼藉,尸骸枕藉的修罗场中,

他像一株误入污浊泥潭的白莲,干净得格格不入,干净得……刺眼。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我像一条深陷泥沼,满身污秽的蛆虫,猝不及防地撞见了九天皓月。那光芒如此圣洁,

如此遥远,却清晰地照见了我此刻的狼狈。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冷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下意识蜷缩身体,想将自己藏进泥泞里。他显然也看到了我,脚步微微一顿,

那双沉静的眸子望了过来。没有惊讶,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

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苦难的悲悯。他缓缓走近,在我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

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什么。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破钵,被他轻轻放在地上。钵里盛着清水,

清澈见底,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红,也映着我此刻狼狈污秽,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

“阿弥陀佛。”他低低地诵了一声佛号,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

却又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女施主,喝口水吧。”“我……”喉咙干涩如火烧,

“脏……”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字。他沉默了片刻,只是将那破钵又往前推了推,

清水在钵中漾开细微的涟漪。“水是干净的。喝了它,会好受些。”他的声音很轻,

像春风拂过冻土。我颤抖着伸出沾满污泥的手,捧起破钵,贪婪啜饮。一碗水很快见底。

我将空了的破钵轻轻放回地上,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是低垂着头,

盯着自己沾满污泥的赤足。“小师父……是普渡寺的僧人?”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问。

这附近有一座香火鼎盛的普渡寺。“贫僧明尘。”他答道,声音依旧平和,如同山涧清泉。

明尘。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冰封的心湖里,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

我缓缓抬头,再次看向他。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他年轻沉静的脸上。眉目清朗,

唇色很淡,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可那双眼睛里的悲悯,却又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死寂冰冷的心底,悄然复苏了。不是希望,不是温暖,

而是一种更加偏执,更加绝望的渴望——抓住这点光。抓住这点洁净。哪怕焚身以火,

哪怕将他一同拖入无边的泥沼。“小师父……”我声音颤抖,带着无法控制的哽咽,

眼泪滚落,“我……没有地方去了……他们都死了……我……”我抬起泪眼,

用尽毕生所能展现出的最脆弱,最无助的姿态,望进他那双沉静悲悯的眼眸深处。

“求你……救救我……”爱他,或许从这一刻起,就成了我余生唯一的妄念。

第三章 红尘堕·妖僧劫普渡寺的晨钟暮鼓,成了我短暂栖身的背景音,悠远空寂,

却驱不散深入骨髓的冰冷,也驱不散因他而生的,滚烫的妄念。

明尘将我安置在寺后一处废弃柴房。地方简陋,却干净,铺着干燥柔软的稻草。

他每日送来清水,素斋和草药,动作克制,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我只是路边一株需要照料的受伤草木。“多谢小师父。”每一次,我都低垂眼睫,

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怯懦。手臂上那道自己划出的伤口,成了博取怜悯,

靠近他的最佳道具。他是我沉沦世界里唯一的执念。抓住他。这念头如同藤蔓,

在我心底疯狂滋长。我知道自己满身污秽,可越是如此,对那点纯粹的洁净,

就越是渴望到发狂。将他拖入我的泥沼,似乎成了证明自己并非彻底沉沦的唯一方式。

我开始“不经意”地出现在他诵经的禅房外,隔着窗棂,用盛满破碎与哀伤的眼睛,

凝望他端坐的背影。当他侧首,我便迅速低头,露出一截苍白脆弱的脖颈。只有我自己知道,

那低垂的眼帘下,是怎样的贪婪与渴望。我会在暮色四合时,坐在后山的老槐树下,

抱着膝盖,望着残霞。直到他晚课经过,我便适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叹息,

肩膀微耸,单薄的身影在暮色中格外伶仃。那叹息是真的,那伶仃也是真的,

只是这“恰好”,是我精心设计的陷阱。我像一个猎人,耐心地,

在他用清规戒律筑起的高墙外,挖掘缝隙。“女施主,”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丝关切,

“夜深露重,早些回去吧。”我缓缓转头,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小师父,

你说……这世间,真有净土吗?像我这样的人……还有救吗?”他沉默地看着我,

那双古井般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影子——破碎的,绝望的,带着病态的美感。

“当然。”他双手合十,低诵佛号。区区两个字,就足以让我在冰冷的柴房里回味整夜。

我的“病”渐渐多了起来。有时“不小心”在溪边滑倒,弄湿单薄衣衫,

瑟瑟发抖地在他必经之路等待。湿透的布料紧贴身体,勾勒出少女初绽的曲线。

他脱下外层僧袍递给我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臂,带来一阵战栗。

我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檀香气息的僧袍,

成了我夜夜紧抱的珍宝。有时“旧伤复发”,蜷缩在柴房角落,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他俯身查看时,我便会“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

“小师父……我冷……”我能感觉他身体的瞬间僵硬,以及那强行压抑的,

想要抽回手的冲动。可他最终没有,只是任由我抓着,另一只手笨拙地替我掖好被角。

每一次这样的“病”,都让我离他更近一点。三年时光,春去秋来。终于,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屋顶。我抱着双膝,将头深埋,

身体剧烈颤抖。柴门被推开。明尘站在门口,僧衣下摆湿了一片。“小师父……”我抬起头,

脸上湿漉漉,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我怕……雷声好大……像……像那天……”我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

足以勾起他对宫变的联想,勾起我无法磨灭的伤痕。他站在门口,沉默着。

闪电映出他清俊却带着挣扎的侧脸。我的心跳如同擂鼓。终于,他抬步走了进来,

反手关上柴门。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莫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他伸出手,想拍拍我的肩膀,却在半空顿住。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我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温热的,带着檀香气息的胸膛,猝不及防地接纳了我冰冷颤抖的身体。

我能清晰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以及胸腔里骤然加快的心跳。

“别走……求你……”我将脸埋在他胸前,双手紧紧环抱住他清瘦的腰身,泪水浸湿僧衣,

“我好怕……只有你……只有你……”他的身体僵硬如石,双手悬在半空。过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推开我时,他那双悬空的手,终于缓缓地,带着千斤重量般,

落在了我的背上。动作生涩,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别怕。”他重复着,声音更低,

更哑,“贫僧……在此。”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雷声,

而是他心中那堵高墙,被我撞开了一道缝隙。圣洁的莲台,开始沾染红尘的泥泞。我知道,

我成功了。然而心底涌上的,并非喜悦,而是一种更加尖锐的,带着毁灭***的痛楚。明尘,

我的小师父。对不起。第四章 红衣烬·生死劫与明尘在一起的日子,如同行走在刀尖上,

每一步都浸着血,却又开出了妖异的花。他不再是普渡寺里那个纤尘不染,

眉目悲悯的小沙弥。清冷的佛眸深处,那点被我强行点燃的情愫,如同投入古井的星火,

虽微弱,却足以燎原。他挣扎,他痛苦,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跪在佛前,

指尖捻着冰冷的佛珠,诵念着早已乱了心境的经文。袈裟依旧披在身上,

却再也遮不住那日渐炽热,属于凡尘的欲望与煎熬,如同困兽在牢笼中冲撞。

他清俊的面容因内心的撕扯而显得疲惫不堪,眉宇间染上了化不开的阴郁。那身僧衣,

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枷锁,也是我们这段孽缘最刺眼的见证。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

看着他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挣扎,我的心如同被千万根针反复穿刺。是我,

是我把他从云端拽入了泥沼。是我用卑劣的手段,玷污了这株不染尘埃的白莲。

他本该是万人敬仰的圣僧……这份认知,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我的灵魂,让我痛不欲生。

但我又怎能放手呢?终于,我们的“***”被人发现了。世人唾骂。妖女与妖僧的污名,

如同附骨之疽,随着我们的行踪传遍乱世。普渡寺早已回不去,我们像两只见不得光的鬼魅,

在战火纷飞的乱世夹缝中苟且偷生。从一个破败的村落,流落到另一座荒废的庙宇。

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如同无根的飘萍。每一次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

我的心都像被狠狠剜了一刀。那些唾沫星子,那些鄙夷的目光,那些恶毒的诅咒,

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向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可更让我痛苦的,是这些咒骂并非全无道理。

是我引诱了他,是我毁了他的清修,是我让他背负了这万世骂名。这份沉重的罪孽感,

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因此当那些愤怒的村民,卫道的乡绅对我们指指点点,

投掷石块烂菜叶时,我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滚开。都给我滚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张开双臂,将明尘护在身后,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围攻我们的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与他无关!要骂就骂我!要打就打我!”我挥舞着枯瘦的手臂,试图驱赶靠近的人影。

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自责。我知道自己凶悍的样子很丑陋,

像一个泼妇。我害怕明尘在看清我的丑陋后后悔。但相比于此,我更不能让他们伤害他。

一丝一毫都不能。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啐了一口唾沫,嫌恶地骂道,“什么高僧,什么得道?

呸。男盗女娼。你们这对狗男女就该被浸猪笼。”“对。浸猪笼。”人群激愤起来,

棍棒和石块如雨点般落下。我死死咬着唇,用身体挡住大部分的攻击。

一块石头砸在我的额角,温热的血瞬间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但我一步不退,

只是歇斯底里地重复着,“是我的错!与他无关!是我的错!与他无关!”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就在我即将被愤怒的人群淹没时,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臂猛地将我拉入怀中。是明尘。他挣脱了我的保护,

反将我紧紧护在胸前。他用粗糙的麻衣裹住我,用身体为我挡住了所有飞来的石块和棍棒。

“嘭!”一声闷响,一根粗壮的棍子狠狠砸在他的背上。“明尘!”我惊恐地尖叫,

挣扎着想要查看他的伤势。他却将我抱得更紧,双手捂住我的耳朵,

将我的脸死死埋在他温热的胸膛前。“别听。阿鸾,别听。”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压抑的痛苦,却温柔地在我耳边响起,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犯错的是我……是我对你动了情,

是我……没能守住戒律清规……”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温柔,絮絮低语,柔情无限。

我极力抬头,看到了他苍白的脸上那抹刺眼的血迹,看到了他紧蹙的眉头下,

那双盛满了痛苦与自责的眼眸。“不……不是的……”我拼命摇头,泪水汹涌而出,

“是我……是我引诱了你……是我毁了你……”人群的咒骂声,棍棒击打在他身上的闷响声,

仿佛都隔着一层水幕,变得模糊不清。世界仿佛只剩下他温热的怀抱,他压抑的喘息,

他嘴角刺目的鲜红,和他那句如同利刃般刺入我心脏的——“不是你的错”。那一刻,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将我淹没。比冷宫地板的冰冷更甚,比蠕蠕士兵的侵犯更痛。这份痛苦,

源于我最深的爱,也源于我最深的悔。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抵挡世间所有的刀剑。

可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将他拖入这无边的苦海。“我们走。”明尘勉强笑了一下,

眉眼弯弯看不到半丝阴霾。他强忍着背上的剧痛,拉着我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出人群的包围。

我们在泥泞的小路上狂奔,身后是愤怒的喊打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呼吸粗重,

却始终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曾松开。终于,我们躲进了一处废弃的破庙。

他靠着斑驳的墙壁滑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背上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明尘!

”我扑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查看他的伤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你怎么样?

疼不疼?都怪我……都怪我……”他艰难地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我脸上的血污和泪水,

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阿鸾……”他低低地唤我,声音虚弱,

“别再说是你的错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世人如何唾骂,

无论前路如何荆棘……我……无悔。”无悔。这两个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他无悔,可我呢?看着他苍白的脸,身上染血破烂的麻衣,以及眼中那份至死不渝的深情,

我痛苦得几乎窒息。我宁愿他恨我,怨我,将我推入地狱。而不是这样……用他的血和痛苦,

来证明这份“无悔”。“吾妻……”情动深处,他抵着我的额,气息灼热而紊乱,

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虔诚。这两个字,如同最烈的鸩酒,让我神魂颠倒,

忘却所有前尘苦痛,却又在清醒时,带来更深的,毁灭性的痛苦。我紧紧攀附着他,

如同藤蔓缠绕着即将倾颓的巨树,贪恋着这偷来的,摇摇欲坠的温暖。内心,却在泣血哀鸣。

明尘,我的小师父……我毁了你……我该如何,才能赎罪?

第五章 方丈谒·孽海沉乱世的烽烟,从未真正停歇。北境的蠕蠕人,如同贪婪的鬣狗,

在雍国的残躯上反复撕咬,战火再一次烧到了我们暂时栖身的这座边陲小城。喊杀声震天,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如同地狱之火在人间燃烧。城墙摇摇欲坠,

绝望的哭嚎和兵刃的碰撞声交织成死亡的序曲。“阿鸾,走。”明尘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脸色从未如此凝重,眼底是深沉的焦灼与决绝。城破在即,

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匹瘦马,要送我离开这即将化为炼狱的地方。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鼻息粗重。我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染尘,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眼中的急切如此真实。

心底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被更大的悲凉淹没。走?去哪里?这茫茫乱世,何处是净土?

离开他,我又能去哪里?我想起几日前的那场偶遇。那是在城外一处荒废的土地庙附近。

我独自去采些野菜,远远地,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普渡寺的慧觉方丈。

那位曾在我流亡之初,默许了我暂居寺后柴房的慈悲老僧。他站在一棵枯树下,风尘仆仆,

面容比记忆中更加苍老,眼神却依旧悲悯而复杂。“女施主。”他双手合十,

声音低沉而疲惫,“贫僧是专程来寻你的。”我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方丈……”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他没有问我的近况,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仿佛能洞穿我所有的狼狈与不堪。“如今这般……可是你想要的?

”他缓缓问道,声音里没有指责,只有深深地叹息。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明尘,想要他眼里的光,想要他掌心的温度,

想要他低哑唤我“吾妻”……可这想要的代价,

是如此沉重……“明尘是我亲手从襁褓中养大的孤儿。他天资聪颖,心性纯善,

更难得的是身具慧根。贫僧曾寄望于他,能承继普渡寺衣钵,成为一代高僧,渡化万民,

泽被苍生……”老和尚的话语,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每一个字,

都在清晰地勾勒出明尘本该拥有的,光明璀璨的未来。万人敬仰,佛光普照,清净无垢。

那才是他该走的路,该站的位置。“可如今……”慧觉方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悲悯几乎要将我压垮,“他却在这苦海里沉沦,背负污名,为世人所唾弃,

贫僧实在不忍……”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痛惜,有无奈,

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随即他低诵一声佛号,转身蹒跚离去,背影萧索,

消失在荒芜的野径中。那番话,却如同魔咒,在我脑海中日夜回响,挥之不去。“明尘,

”我轻轻挣脱了他的手,后退一步,脸上绽开一个异常平静的笑容,“我不走。”“阿鸾!

别任性!城马上要破了!”他急道,伸手又要来拉我。我再次避开,目光扫过混乱的街道,

最终定格在城中那座最高的,尚未被战火波及的钟鼓楼。那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等我一下。”我对他笑了笑,转身跑进我们暂时落脚的破屋。在昏暗的光线里,

我换上了那身红衣。这身嫁衣,是我在流亡途中捡到的。最粗糙的布料,最艳俗的红色,

却是我能拥有的、最想要的东西。指尖抚过粗糙的布料,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是什么?我是雍国冷宫里被遗忘的弃儿,是十五岁便被蠕蠕铁蹄碾碎的残花,

是从未被上苍怜悯过的蝼蚁。我满身污秽,连灵魂都散发着绝望的腥气。而他呢?

他是污泥潭里不染的白莲,是九天之上误入凡尘的皎月。他本该纤尘不染,高坐莲台,

受世人顶礼膜拜。是我。是我生了不该生的妄念,是我用尽卑劣的手段,

将这株白莲拽入泥沼。是我让他从云端跌落,在这污浊的世间陪我沉沦,背负妖僧的骂名。

看着镜中那身刺目的红衣,泪水无声滑落。明尘,我的小师父。这一生,我最大的幸运,

就是遇见了你。在那无边黑暗与冰冷中,是你递来的那碗清水,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暖意。

是你收留了我,给了我一方栖身之所。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被珍视的感觉。

与你纠缠的这些年,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世人唾骂……却是我偷来的、最甜最美的时光。

你的指尖,你的怀抱,你低哑唤我的那声吾妻,是我这污秽不堪的一生中,唯一的光,

唯一的暖,唯一的救赎。这点甜,这点暖,足够了。该结束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我走后,

你要好好地。回普渡寺去,回到慧觉方丈身边去。洗净这一身红尘泥泞,重披袈裟,

做回你那纤尘不染的圣僧。替我,好好活下去。第六章 红衣舞·同归誓我走到明尘面前,

赤足踩在冰冷的地上。乌黑的长发挽起,簪着他为我做的木簪。脸上未施脂粉,

却因这身红衣,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有一种濒死的、凄艳的美。他看着我,

眼中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他不敢去深想的恐惧。“阿鸾,你……”他喉结滚动,

声音艰涩。“好看吗?”我歪着头问他,嘴角勾起,努力让这个笑容看起来轻松又明媚。

他沉默着,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抓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明尘,

”我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紧抿的、冰凉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等我。

”说完,我不再看他,毅然转身,提着火红的裙裾,在漫天火光与纷飞的烟尘中,

朝着那座高耸的钟鼓楼奔去。风在耳边呼啸,带着硝烟和血腥味,吹起我宽大的衣袖和裙摆,

猎猎作响,如同一面燃烧的旗帜,奔赴一场盛大的献祭。我的脚步异常轻盈,仿佛踩在云端。

身后,

心裂肺的、几乎破了音的呼喊:“阿鸾——回来——”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恐慌与绝望。

我没有回头。钟鼓楼很高,台阶盘旋而上。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石阶上,

一步步向上攀登。越往上,风越大,吹得我宽大的红衣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旗帜。

终于我登上了最高处,脚下是陷入火海与杀戮的小城。蠕蠕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入城门,

烧杀抢掠。哭喊声,惨叫声,狂笑声,兵刃入肉的闷响……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悲歌。

头顶是铅灰色的,被火光映红的苍穹。风卷着灰烬和血腥气,扑面而来,带着毁灭的气息。

我站在这天地之间,站在这生与死的边缘,缓缓张开了双臂,如同拥抱这无情的世界,

然后开始起舞。旋转,跳跃,红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舒展。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舞动着,

仿佛要将这短暂一生所有的爱恨痴缠,所有的屈辱不甘,所有的卑微渴望,

都倾注在这最后的舞步里。我要舞给这无情的乱世看,舞给那冷漠的天道看,

舞给那个站在城下,仰望着我的僧人看。在混乱的人群中,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满身风尘,

仰着头,死死地望着高台之上的我。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穿透了硝烟与杀戮,牢牢地锁在我身上,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够了。

这就够了。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最后一个旋转,我用尽全力,朝着高台之外,

那无边的黑暗与杀戮,纵身一跃。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明尘,

我的小师父。地狱路远,黄泉冰冷。这一次,换我等你。身体急速下坠,狂风卷起我的红衣。

我闭上眼,心中一片澄澈的平静。解脱了……终于解脱了。预期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

预期的无边黑暗也没有降临。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

以决绝的、超越生命本能的速度,从混乱中冲出,精准地迎向坠落的我。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我们一同砸碎。

我落入了一个熟悉的、带着檀香气息的怀抱里。是明尘,他扑过来,用他的身体,接住了我。

巨大的冲击力砸断了他的全身骨头,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胸前。“明尘。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眉头,

看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刺目鲜红。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你……你为什么要……”他艰难地低下头,染血的唇瓣微微颤抖,垂眼深深地看着我,

里面盛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

“傻……阿鸾……别……丢下我……”他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伤口,鲜血涌得更凶。

“我……”泪水瞬间决堤,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却越擦越多。

想再拖累你了……我想让你……回去……”“回不去了……”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破碎的笑容,

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

“你在哪……我……就在哪……地狱……黄泉……我……陪你……”他收紧手臂抱着我,

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温热的血,冰冷的泪,混合在一起,浸透了我们相贴的衣衫。

“明尘……”我咳着血泣不成声。意识渐渐模糊,一切都开始离我远去,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温热的怀抱。也好……明尘,我的小师父。地狱路远,黄泉冰冷。这一次,

我们一起走。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两道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光柱,

毫无征兆地自苍穹深处轰然落下。一道炽白如烈阳,一道玄奥如幽夜。

光柱精准地笼罩了相拥在地,气息奄奄的我们。刺目的光芒吞没了一切。意识,

在光与暗的洪流中,彻底沉沦。第七章 上清天·红线劫意识在光与暗的洪流中沉浮,撕扯,

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到无始无终的轮回。没有痛楚,没有感知,只有一种被彻底剥离,

又强行重塑的混沌,如同身处宇宙初开的迷茫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

也许是万年。当意识终于艰难地凝聚,缓缓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

不再是雍国边城炼狱般的血色与硝烟,也不是普渡寺后山清冷的月光。

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无垠的……天。天穹并非凡尘的湛蓝,

而是流淌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玉质光泽的清光,温润而冰冷。无数星辰并非点缀,

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的实质光点,汇聚成流淌的星河,悬挂在极高极远之处,

璀璨夺目却又遥不可及。这是……哪里?我茫然地坐起身,

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白云之上。身上的红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白如雪,

质地轻盈的广袖流仙裙,不染尘埃。肌肤上的污垢,血痕,甚至那道狰狞的疤痕,

都消失无踪,整个人仿佛被彻底清洗净化过一般,干净的不染尘埃。“醒了?

”一个清冷平和,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敲碎了这片死寂。

我猛地转头。一位身着月白色仙袍,面容清癯,气质高渺的老者,正负手立于云海边缘,

背对着我,眺望着远方流淌的星河。他的身影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淡漠,如同这清冷仙阙的一部分。“此处是上清天。”老者并未回头,

声音清晰而遥远,不带一丝波澜。“你已脱去凡胎,位列仙班。”上清天?位列仙班?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我混沌的脑海中炸开。我……成仙了?和明尘一起坠下高台,没有死,

反而飞升了?巨大的荒谬感席卷而来,夹杂着一丝不祥的预感。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急切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明尘呢?他在哪里?明尘,明尘。”我焦急的呼喊起来。

老者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地注视着我,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最不堪的秘密,让我无所遁形。“明尘?

”他微微摇头,语气平淡,“瞑宸神君自诞生之初便注定要经历一场‘红尘劫’。

如今劫数已满,神君元神归位,重返神霄宝殿。至于你……”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如同看着一件工具。“你本是神君右手尾指上,

自诞生之初便缠绕的一根姻缘红线。因沾染神君本源气息,又逢神君需历‘情劫’以证大道,

故上清天以无上伟力,为你启灵塑形,投入神君梦境所化的那方凡尘世界,助其渡劫。

”瞑宸……神君?红尘劫?梦境所化的凡尘世界?一根……姻缘红线?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而缓慢地刺入我的心脏,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雍国冷宫十一年的孤寂与刺骨寒冷,蠕蠕士兵撕裂衣衫的屈辱与绝望,

流亡路上泥泞中的挣扎与血泪,普渡寺柴房里卑微的依恋,

明尘指尖的温热与他压抑唤出的吾妻,高台之上红衣猎猎,

纵身一跃的决绝与同归的祈愿……一幕幕,一桩桩,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

那些焚心蚀骨的爱恋,那些用生命去燃烧的瞬间……原来,只是一场梦?

一场由高高在上的上清天,为那位尊贵的瞑宸神君精心编排,用以渡劫的戏文?而我,姜鸾,

那个在冷宫中瑟瑟发抖的公主,那个引诱圣僧堕落的妖女,

那个为爱赴死的痴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件道具?一根被赋予了灵性,

投入戏中扮演角色的……红线?吾妻……那两个字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灼热的温度。

可此刻听来,却成了世间最恶毒的嘲讽。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死死咬住下唇,

才没有当场呕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脚下绵软的云海仿佛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漩涡。

“不……不可能……”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破碎不堪,“你在骗我……明尘呢?

我要见他。我要见明尘。”我挣扎着想要站起,心慌得浑身都在哆嗦。“他在哪?

让他出来见我。瞑宸,瞑宸——”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空旷的云海间回荡,

带着绝望的哭腔。老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我直呼神君名讳感到不悦。

但他并未动怒,只是用一种更加疏离的语气道,“神君已归位,前尘往事,皆为泡影,

当尽数忘却。你灵性已开,又于神君渡劫有功,故特许飞升,赐你‘鸾羽’仙号,

于云海之东赐你一方洞府。此乃天道恩赐,望你好自为之。”有功?恩赐?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烙下屈辱的印记。我助他渡劫有功?

所以用我十五岁的清白,一生的颠沛流离,刻骨的爱恨痴缠,换来一个“鸾羽仙子”的虚名,

一方冰冷的洞府?那深入骨髓的痛苦,那撕心裂肺的爱恋,

那绝望的纵身一跃……在这高高在上的上清天眼中,就只是需要被忘却的虚妄泡影?

“呵……呵呵……”我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砸在洁白的云絮上,瞬间消失无踪。

“有功……好一个有功。好一个天道恩赐。”我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仙官,声音因极致的悲愤而扭曲。“那我的痛苦呢?我的屈辱呢?

我付出的真心呢?在他瞑宸神君的大道面前,就都一文不值吗?

”仙官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怜悯与不耐的复杂情绪,

如同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痴儿。红尘劫数,本就是虚妄。神君勘破情关,太上忘情,

方能大道得成。你所经历种种,皆为助其破执之劫材。如今劫消,自当放下。执着于虚妄,

只会徒增心魔,于你仙途无益。”劫材,放下。原来,我连一个完整的人都不是。

只是一块被用来磨砺神君道心的材料。用完了,便该识趣地退场,忘却那被磨砺的痛苦,

感恩戴德地接受这“恩赐”。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挣扎与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个天大的讽刺。第八章 虚妄痛·八百年“普渡寺的慧觉方丈来找过我,他劝我离开明尘,

他说不忍心看着明尘沉沦……这也是你们安排好的吗?他的不忍是什么?”仙官沉默了片刻,

眼神更加淡漠,“凡尘世界,一切因果,皆为神君梦境所化。你所遇之人,所历之事,

皆为助你二人情劫圆满之缘法。那位方丈所言所行,亦是顺应此缘法而生,

旨在激发你心中愧疚,推动情劫走向更深沉之境地,助神君破执。”轰——如同五雷轰顶。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冷刺骨。

我想起慧觉方丈的那句“不忍心看着明尘沉沦”。正是这句话却将我带入更深更痛的深渊,

甚至要了我的命。可如今看来,却都是被设计好的,只是为了让我更痛苦,更自责,

从而让这场情劫更加刻骨铭心,让瞑宸神君的破执完成的更彻底。

“为了你的劫难……就让我如此痛苦吗?”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凄厉,

在这片清冷的上清天回荡。我指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反复砸击,

痛得我几乎要蜷缩起来。“让我从小没人爱,在冷宫里受尽折磨?长大了还要被蠕蠕侮辱,

就是为了让我变得偏激,让我绝望?然后让我在最肮脏的泥潭里遇到你,

把你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让我痛苦自责不该毁了你的前程,让我日夜煎熬,心如刀绞?

结果……结果连我的痛苦自责都是早被你们算计好的?只为了推动情劫?为了让你大喜大悲,

大彻大悟?”“我算什么?我这一生算什么?”我踉跄着向前一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

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溢出的血丝,滚烫地滑落。“我的爱算什么?我的痛苦算什么?

我的清白,我的尊严,我的命……都算什么?都只是你功德簿上轻飘飘的一笔吗?

都只是你太上忘情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吗?”“瞑宸——”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九天之上,

神霄宝殿的方向,发出泣血的呐喊,声音凄厉,穿透了云海,回荡在空旷的上清天。

“你出来,你看着我,你告诉我。看着我为你痛苦,看着我为你沉沦,

看着我为你赴死……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这劫渡得……很圆满?

”“你说话啊,你出来啊,你出来告诉我,他是骗我的对不对?

”我像个疯子一样对着虚空嘶吼,身体因极致的悲愤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风流云散,仙乐缥缈。除了我的癫狂无状,一切是那么的祥和,那么的安乐。明尘,

或者说暝宸神君,从未出现。“哈哈哈哈哈。”我瘫跪在地,笑得泪流满面。“我恨你,

我恨这上清天,我恨这无情的天道。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还是……”最后的话语,

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绝望的呜咽。那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此刻成了最毒的药,

腐蚀着我的灵魂。我恨他,恨他视我为劫材,恨他毁我一生。可我……可我依然……爱他。

癫狂的笑声混合着凄厉的质问,在清冷的仙阙中回荡。我像一个彻底崩溃的疯子,

泪水模糊了视线,身体因极致的悲愤而剧烈颤抖。那身素白的仙裙,

衬得我此刻的狼狈与绝望,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仙官眉头紧锁,

眼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不耐与疏离。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如同看着一场闹剧。周围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了几位同样身着仙袍的身影。他们或男或女,

气质高渺,面容平静无波,眼神淡漠地扫过我……仿佛我的崩溃,我的质问,我的泪水,

都是对这清静仙界的玷污。无人回应我的嘶吼。无人理解我的痛苦。这高高在上的上清天,

只有永恒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天道。“鸾羽仙子,”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尘已了,虚妄当断。随我来,引你去你的洞府。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浩瀚无垠,清光流淌的上清天。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

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雍国冷宫最冷的冬天,还要冷上千百倍。

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此刻被一种更加冰冷的,名为彻底绝望的东西填满。原来,

连我的存在本身,都只是一个笑话。“鸾羽?”我低低地念着这个陌生的仙号,

嘴角勾起一抹凄绝而自嘲的弧度。不过是根被用完即弃的红线,染了红尘的污秽,

又被强行漂白,套上了一层仙家的皮囊。这云海之东的洞府,不是归宿。是另一座,

更加华丽,更加冰冷的囚笼。而我那场用生命燃烧,以为能与爱人同归的决绝一跃,

在瞑宸神君重返神霄宝殿的荣光里,在上清天这亘古不变的清冷光辉下,

彻底沦为了一场无人观看的滑稽戏。除了痛苦,都是假的。连这成仙的恩赐,

都带着深入骨髓的讽刺,嘲笑着我这一生的虚妄与痴傻。我麻木地跟在那仙官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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