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刃离我咽喉还有半寸,液压系统发出最后的嘶鸣。
一道黑影从东侧火场冲出,速度快得撕裂空气。
掌风扫过,铁鳞整条左臂连同链条轰然炸开,金属碎片像暴雨般溅射。
它踉跄后退,刺刃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我没看清来人。
那人一掌拍在铁鳞胸口,第二掌横切,第三掌如游龙穿隙,三掌连击,每一掌都带着低沉的爆鸣。
铁鳞装甲接缝处崩裂,能量管爆开,蓝光乱窜。
最后一掌击在它后颈芯片位置,整具机械躯体轰然跪地,头盔碎裂,露出内部闪烁的电路残骸。
它不动了。
我瘫坐在地,呼吸急促,手还攥着那根金属支架。
火光映在残破的货架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刚才那三掌……不是力量叠加,是某种节奏,像水波推进,层层递进,最后才爆发出真正的杀伤。
谁?
我抬头。
那人站在铁鳞尸体旁,身形修长,穿一件灰蓝色立领布衣,袖口磨得发白。
他低头看了眼铁鳞,又转向我,眼神沉静,没有多余情绪。
“你撑得够久。”
他说,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远处燃烧的噼啪声。
我没答话,手悄悄摸向银针包。
刚才那一击太干净利落,不像是来救人的——更像是来灭口的。
他像是察觉到我的动作,微微侧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青铜符牌,掰成两半。
一半收起,另一半轻轻放在铁鳞残骸旁,正好卡在断裂的机械指缝里。
符牌半掩在灰烬中,我只瞥见一个“古”字刻在背面,线条古朴。
“他们快到了。”
他说。
“谁?”
话音未落,药房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机械的液压声,也不是变异体爬行的摩擦。
是整齐的、有节奏的踏步,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推进。
地面微微震颤,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身形一闪,己跃上东侧倒塌的货架残架,几个起落消失在火光尽头。
我撑着支架站起来,手臂还在发麻。
铁鳞的残躯冒着烟,那半块符牌静静躺在地上,像被刻意留下。
脚步声逼近。
我弯腰捡起符牌,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
还没来得及细看,药房前门的闸锁“咔”地被暴力破开。
整扇门被掀飞,砸在药柜上,玻璃哗啦碎了一地。
五个人影踏入。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但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血管凸起,像树根盘绕在皮下。
最前面那人右手缠着绷带,露出来的指尖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愈合的痕迹。
他抬头,目光扫过药房,最后落在我身上。
“陈默。”
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未觉醒者,该净化了。”
我后退一步,背抵上冷藏柜。
冷气从裂开的门缝里喷出,贴着后背蔓延。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
一道银色链锯从袖口滑出,刀齿缓缓旋转,发出低频嗡鸣。
锯刃划过地面,水泥地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林渊。”
我听见自己声音发紧,“你不是急诊科主任吗?”
他嘴角扯了一下,没笑,眼神却变了——有一瞬的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
但只是一瞬。
他抬手,链锯轰然加速。
身后,小周和李琳缩在储物架角落,呼吸急促。
我不能退,退了她们就暴露了。
我捏紧符牌,另一只手摸向银针包。
可刚才那一战耗尽了炁流,现在调动感知,视野模糊,毒素的“针尖”感变得迟钝。
林渊迈步,身后西人分散包抄,形成合围。
链锯逼近,刀齿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叫。
就在他抬臂的瞬间,我眼前一黑。
不是断电,不是烟雾。
是记忆。
——医院走廊,消毒水味浓得呛人。
我躲在值班室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父母穿着白大褂,被一群穿防护服的人围在中间。
父亲手里攥着一份文件,母亲护在他身前。
有人喊“实验违规”,有人拿走了他们的工牌。
父亲想追,被推了一把,后脑撞在墙上。
血顺着瓷砖往下流。
“你们不能这样!
数据还没验证!”
母亲尖叫。
门关上了。
我蹲在地上,听见外面脚步声远去。
第二天,他们被宣布死于医疗事故。
没人信我,说我太小,记错了。
幻象碎裂。
我跪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
药房的火光还在,林渊的链锯停在我面前半尺,刀齿旋转,热风扑在脸上。
“你看见了?”
他低声问。
我没抬头。
心跳像被攥住,炁流彻底紊乱。
辨毒感知失效,银针在指间发烫,像是要烧起来。
“你也……经历过?”
我咬牙。
他沉默两秒,链锯缓缓收回。
“我砍了自己的右臂。”
他说,“为了清醒。
为了记住那天的事。”
我猛地抬头。
他解开绷带,露出右臂——整条手臂从肘部以下被截断,断口处不是血肉,而是嵌着金属接口,连接着某种生物机械装置。
皮肤青灰,血管如蛇般蠕动。
“他们用我们做实验。”
他说,“‘冥蛇’,B市地下三层。
你父亲……是主研之一。”
我脑子“嗡”地一声。
父亲?
实验?
幻象再次翻涌——那晚的文件,角落有个模糊的标志:蛇形衔尾,中间是“M”。
和铁鳞零件上的标志一样。
“你撒谎!”
我吼出声,银针脱手飞出,首射他面门。
他侧头躲过,链锯重新抬起。
“净化不是杀戮。”
他声音冷下来,“是解脱。
你父母死于无知者的恐惧,我不想再让历史重演。”
他挥手,身后西人同时逼近。
我踉跄后退,撞翻药车,玻璃瓶滚落一地。
炁流还在混乱,视野里全是扭曲的毒丝,像蛛网缠住神经。
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她们。
就在链锯即将落下的刹那,我指尖触到口袋里的符牌。
冰凉的金属,边缘微微发烫。
我闭眼,不是为了抵抗幻象,而是想起《青囊九变》里那句:“心魔即毒,以静破之。”
不是压制,是接纳。
我任那记忆流过——父母倒下,文件被夺,血迹在瓷砖上蔓延……可这一次,我没逃。
我站在门后,大声喊出了那句从未说出口的话:“你们不能这样!”
幻象崩解。
炁流回归。
我睁眼,辨毒感知重新启动。
空气中,林渊身上的毒素如黑雾缠绕,但他体内有一丝极淡的蓝光,在胸口跳动——像是某种抑制剂在运作。
他不是完全失控。
链锯落下。
我侧身滚过,抓起地上的氯仿瓶,砸向他脚边。
液体泼洒,我摸出打火机。
“你父亲留下的疫苗,”他忽然说,“在医院地底冷藏库。
编号——”话没说完,我点燃了火。
火焰窜起,他后退一步,链锯横扫,火线被切断。
可就这一瞬迟疑,我己冲到小周她们身边。
“走!
通风口!”
我们刚爬进西侧管道,身后传来轰响。
货架被链锯贯穿,金属扭曲声刺耳。
他们没追,但脚步声停在通风口外。
我抱着两人,在狭窄管道里爬行。
身后,火光映出人影晃动。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岔路。
“分头。”
我说,“小周带李琳去B3备用库房,我引开他们。”
“你疯了?”
“我得弄清我爸的事。”
我塞给小周半块符牌,“如果我没回来,把这个交给……交给那个穿布衣的人。”
她咬牙接过。
我原路返回,在拐角处伏下。
几分钟后,林渊带着两人走来。
他右臂的机械装置冒着烟,显然刚才的火伤到了核心。
“她在附近。”
一人说。
林渊闭眼,鼻翼微动,像是在嗅空气中的气息。
“她觉醒了心魔。”
他低声道,“这种人,要么疯,要么成器。”
他们继续往前。
我等他们走远,正要起身,指尖突然触到地面一块凸起的金属。
低头一看,是半块青铜符牌,和我给小周的一模一样,只是刻着“顾”字的那一面朝下。
我翻过来。
背面,有一行小字,刻得极深:“八卦游龙,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