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哥哥的嘴脸推开。
奈何二哥牢牢地锁着她,贴得死死的,把重心都压在她身上,她只好奋力地驮着哥哥走:我才没欺负她。
顾二少爷是什么人,七窍玲珑的,顾廿九那些下马威小伎俩能瞒得过他?
他能在诡谲的京城风云中间立稳最核心的社交圈,和各方势力都称兄道弟,什么谢家少爷和沈家二公子争风吃醋打得再你死我活,放言有你没我了,他也能两头都不得罪、两头都走得近,靠的绝不仅仅是顾家门楣和嬉笑怒骂。
“哥……”她拖着长长的声音,撒娇说:我不是喜欢他,我是好奇,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怎么跟他很要好的样子?
顾北嘉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哥跟谁要好很奇怪?
“是是是——你跟谁都很好,就跟你妹妹交恶!”
姑姑她们好像是真的没听进去她的澄清,好像大家都认定了她非要喜欢那个传说中的墨少——他到底是有多少人觊觎?
只要多提一个字就是喜欢他?
还是说她平时演过头了,演得太像傻白甜大小姐,她看起来这么容易被这种金字塔顶端的豪门霸总吸引?
啊啊啊啊啊——!!!
内心土拨鼠狂叫,顾廿九表面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会员制的休闲会所里,等待着姑姑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驾到。
堂姐给她定制的小裙子很快送来了,设计很漂亮。
她本来就长得精致甜美,这套裙子衬得她繁花似锦的,矜贵又可爱。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美国的收购处理完了,她最近很闲,相相亲也没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认识认识一些未来合作伙伴。
她把美国那个团队原来混乱的结构拆开,留下一部分的Quant团队和风投,两个团队的lead都保留了下来,压平了决策链条。
这两位实在是非常优秀的人,只是受限于过往臃肿的决策机制才没有做出相应的成绩。
和他们的交流顺畅都清晰,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从来不用多废话。
团队也很快在这两位手里上了正轨。
下一步是不是该在欧洲和港城再多设立一个办公室,三个地方覆盖24小时的交易——她慢慢想得入了神。
“你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坐了一个人,顾廿九乖巧的笑容堆了起来,悄悄打量他。
啧啧。
长相很一般啊,这就是姑姑说的一表人才?
还有这个二郎腿,晃什么晃,真讨厌。
等等,他谁啊,这不是姑姑说的相亲对象吧。
这个会所是会员制的,能出入的人多少有些身价。
对方吹了很久的头发一看便是精心打理,西装革履,放在一般人堆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只是顾廿九在富贵家庭长大,从小见的都是大哥二哥这样的人中龙凤,自然对这种自诩风流的小开不是很感冒。
偏偏这位林文韬先生自以为很有魅力,问:这位小姐,一个人吗?
顾廿九假笑得更真诚了,眼角还有些雾蒙蒙的红晕,看起来颇为受宠若惊:半个人。
林文韬自诩风流地问:可以请你吃个便饭吗?
顾廿九还是很乖巧:“饭就不吃了,我在这里等我朋友过来。”
对方看她巴掌大的白皙小脸,眼睛眨呀眨的,不自觉见猎心喜:“那我请你喝个咖啡好吗?”
等着也是等着,倒是可以看看猴子。
等到那个相亲对象过来,她就不经意提到说等太久了,刚好有人聊天,这样不会闷哦。
她一个乖乖女,在这里等待一个迟到的男人,还因此被其他人骚扰,多可怜哦。
然后顺势给相亲男一个道德上的压迫。
顾廿九问林文韬:你是做什么的呀。
一下撞在了林文韬的得意之处:我是做无人机排队的,顾小姐知道这个吗?
啊——我知道!
顾廿九说:我听别人说那是赛博烟花。
她把语气拿捏得很好,控制在一个有点见识但不多的天真大小姐的位置。
林文韬果然上当,兴致勃勃地,颇为自得,说得天花乱坠:无人机当然不只是做庆典表演,架桥、物流、农业,都可以利用它的可编程性,做出——顾廿九跟他聊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人是小开了一点,自以为风流的孔雀,但是意外地,他公司做得相当不错,有政府客单打底,基本收入有保障,而且规划和方向都很清晰,甚至有独创的噱头和技术。
而且这个人口才真不错,条理清晰深入浅出,这些大叔笑话也很好笑。
虽然唬不住她,唬国内那些笨蛋风投还真不是大问题。
他们公司资质很好,瓶颈是资源上不了更高的台阶,但是她顾廿九有资源啊。
这样岂不是一拍即合?
而且无人机确实是很好的赛道,这个林文韬拥有的技术实力,对国外市场简首是降维打击,快进快出,做点国外单子,说不定能赚一笔快钱。
顾廿九点点头:听起来不错。
多少钱啊。
林文韬:啊——啊?
他愣了下,又反应过来,这小妮子应该是在说咖啡,倾身过去做出一个漂亮的姿态:怎么能让这么美丽的小姐买单呢?
顾廿九摇了摇头:我是说你的公司,估值多少,我买了。
她拿出手机来:这是我合伙人,你把BP发他,约个时间做技术cha,说我……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
顾廿九一边嘬着咖啡,滑开一看,是一条添加好友成功的提示,她脑子还没转过来,手机己经伸出去。
林文韬低头看她的手机,嘴角抽搐:这是你……合伙人?
那个纯黑色的头像,刚通过好友申请的墨家大少,她的“合伙人”发来了一条信息:“怀了就生下来。”
噗——顾廿九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不是不是……”林文韬现在己经不是被她嫌弃的小开公子哥,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她未来资产组合里的生力军,能帮自己赚钱的人,她当然另眼相看。
生力军满脸黑线,咖啡顺着精心打理的刘海,滴答、滴答。
顾廿九拿起手巾,伸手过去,这时候——她的相亲对象沈立行也来了!
尴尬,很尴尬。
一个是林文韬,疑似她要投的创业者。
另一个,是沈立行,疑似是她姑姑介绍来的相亲对象,说是她婆家的世交,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家里和善清白,最适合我们念念嫁过去,一辈子无忧无虑,不受欺负的。
沈立行明显比这位林文韬有涵养多了,见到这样怪诞的尴尬场面还能保持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不觉得尴尬,顾廿九却快要尴尬身亡了。
因为,这位林文韬竟然立刻把生意做到她的相亲对象身上了!
林文韬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令人不适,顾廿九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创业者,具备了几乎所有的创业素养:死皮赖脸,明明被喷了满脸咖啡这么狼狈还泰然自若,对事业滔滔不绝的热情,对技术问题极其谨慎又很有技巧的回答,销售也能一把抓的口才和社交技巧。
更加令人咋舌的是,他看人的狠辣眼光。
他一眼就看出来后来的这位沈立行是个贵不可言的人物,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持和贵气,温柔又内敛,这是几代财富才能累积起来的、处变不惊的上位者姿态。
沈立行话不多,西两拨千斤,都很到位。
不过分热情,也不会冷淡得叫人不适。
听完无人机技术应用和突破之后,沈立行突然看向她,眼眸里有些微的暖意,很克制的表达好感:听起来确实很有趣,我不知道顾小姐也对无人机感兴趣?
顾廿九心说我不仅感兴趣,你不来我可能都买下来了。
她只能点点头假笑,看起来乖巧极了。
林文韬的目光在他俩之间巡逻了一道。
内心不断盘算。
要知道相亲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这个会所是京城最顶尖的,是他托了几层关系才要到的入场券,就想多发展一些人脉为公司铺路,毕竟无人机表演多半在庆典,他的需求方多是大企业或者政府。
多认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比他多跑十场展会都要来得有用。
这么说来,这个说要买下他公司的大小姐……可能真的是有点实力?
那她那个“合伙人”?
不会吧。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刚才那个聊天框里可写着“墨临渊”。
这个名字,放眼京城,谁不知道?
不会吧。
冷静、冷静。
等等等等——等一下。
这个头脑简单的小妮子是墨少的情人——还是怀了他孩子的情人??
那墨少要她生下来??
那这个沈公子又是怎么回事……等等、等等——他这种小地方来的官二代,靠着父亲的关系获得一些零零散散的资源和人脉,但还是需要主动去向上社交。
从形形***的人口中,也大概听过一些京城豪门的传说,企图拼凑出一些完整的信息。
但是无论是谁说的,无论是哪一手的消息,他都确认无误,京城再大,你方唱罢我登场,永远立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姓墨。
而且据说墨家到了这代是单传,就这一个,就叫这名字。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他心说来碰碰运气找找路子,不想找到了一条通天大道!
那孩子怎么回事?
这个来相亲的姓沈的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不管了。
林文韬双手把名片奉上:顾小姐,我们团队去年融过一轮party round,都是认识的朋友,个人投资者,我按上一轮的估值给您算。
顾廿九实在忍不住想笑。
她明白其中关键,知道这个人是误会了什么。
大概率是以为她是墨少未来宝宝的妈,这可真是——这个姓墨的私生活这么混乱,但偶尔也给她做点好事。
而且这种事,谁能去查验,谁又敢去跟墨少求证,她只要否认就好,但对方却不敢不信。
这是个无解阳谋。
顾廿九假作着急,很恳切地解释: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他发错了。
对,妙就妙在她说的是实话。
他发错了。
他确实发错了。
顾廿九也澄清了。
但是别人信不信,就不归顾廿九管了。
说破天就是个误会,这个林文韬自己要误会,那关她什么事。
所以对这个收购案,她要拥有绝对权力,以后这个公司就姓顾不姓林了,到时候她把这个公司扶上马做上市,有了美好的结局,谁还敢是怎么开始,谁还管什么误会不误会?
所以她摇摇头:这种股权结构的公司我一般是不买的,你去跟你的朋友商量一下,重新估值,让他们把手上的份额按价格全卖我。
凭着墨少这个招牌,这些人能压价到多低,她根本不敢想。
嘿嘿。
想想就美。
沈立行探寻的目光暗暗扫过来,她硬着头皮维持人设:其他我就不懂了,你找我合伙——她看到对方眼都睁大了,双眼放光。
顾廿九才想起按照现在的“暗示”,她的“合伙人”是传说中的墨少——可她去哪儿给变这尊大佛出来去跟这位小开做什么技术cha?
顾廿九顿了顿,垂着眼改口道:呃,你找我朋友聊吧。
林文韬越想越真:她现在的表情,分明是恋情被发现之后的慌乱和故作镇定!
他激动得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墨、墨少要亲自和、和我们聊?
顾廿九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没看到我尴尬吗,你不该心照不宣吗,非要戳破做什么?
面上不动,继续做为难状:说了不是他。
我也不算撒谎吧,她偷偷想。
林文韬越笑越谄媚:懂,我懂。
沈立行带笑的、桃花一样的眼睛,轻轻扫过顾廿九。
“你的合伙人是那位墨少爷?
怎么没听你哥提起过?”
顾廿九赶紧摇头,要知道她这种行为唬得了这种小二代,可唬不住姑姑介绍来的沈少,谁知道沈少认不认识姓墨的。
她赶紧摆手:“我怎么可能——”“是我。”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从顾廿九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