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深夜，阵阵乌云在风中飘移。月亮像是在云朵中穿行着，地面一会亮，一会暗。
姜爱民下夜班从油厂车间出来，身心疲惫。
当他看到东边的粮油门市部时，不由得想起经常到门市部看望田小燕，顿时心花怒放。
他想去洗个澡，然后再去田小燕楼下吹口哨，田小燕听到口哨，就会出来约会。
他想到这里跑向寝室，想着到寝室的卫生间洗个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去找田小燕，他感觉一刻都不愿意等待，只想快点见到田小燕。
当他走进寝室的时候，看见田小燕的爸爸田超金坐在寝室里，着实吓了一跳。
田超金是油厂的厂长，五短身材，嗓门很大。很多人当面，背后喜欢叫他“田大炮”。
田大炮不等姜爱民说什么，就大声对姜爱民说：“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和田小燕交往，否则，后果自负。”
姜爱民听到田大炮这样的警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万万没有想到会遭到田大炮强烈反对。他想说什么，田大炮却一刻也不想停留走出寝室。
姜爱民本来很好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他感觉到万念俱灰，极为无奈地从窗口去看到外面的天空——快要下雨啦。
尽管这样，他还想要回家去。他无法控制自己停留在厂里，甚至想到从此之后不来油厂上班。
他特意穿上皮夹克，拿它挡雨。说起这件皮夹克，他平时舍不得穿，那是田小燕拿来给姜爱民穿的，但此时，他只是想把它当做一件雨衣。
他奋力地踩着踏板尽可能让自行车快速飞驰，他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极为无奈的地方。
他骑着自行车行驶到荆洪公路上，忽然想到自己可能失去田小燕，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到脸上有眼泪流了出来。他想，无论如何都要和田小燕在一起，甚至想到自己和田小燕私奔，但最终想到自己的奶奶将无人照看，又不由得叹息一声。
姜爱民三岁时，他的父亲在防洪抢险中不幸落水死亡，他的母亲不愿守寡非要改嫁。
从此，姜爱民就和自己的奶奶汪婆婆一起生活。
汪婆婆六十多岁，她敬菩萨，吃斋饭。经常说一句话：菩萨保佑，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要养活我的孙子，让他成家立业。
姜爱民十七八岁，通过好友汉兵父亲的关系进入油厂上班，深知工作来之不易，每天早出晚归，辛苦工作。
一两年的工作磨炼，他不仅工作出色，还练就一副好身板。
姜爱民骑行到村子里，他还在考虑和田小燕的事情，当他经过两个挨得很近的草垛时，余光之中看到草垛间一个黑乎乎的什么猛地一抖，同时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叫声。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情况，他不由得猛地大喝一声：“谁？”随即刹住自行车，两只脚都撑到地上。
草垛里顿时没有声音，但那黑乎乎的草还在，在忽明忽暗的月光线之下看不清是什么。
姜爱民想到呼救，当他迅速看了看周围，四下里一片寂静。这时村里的家家户户黑灯瞎火，大都在睡梦中。
这大冷天，又是快要下雨，即使自己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起床相助。此时此刻只能依靠自己。再说，还没有弄清楚到底什么呢。
他又想到自己经常行走夜路，从未见过什么鬼怪之类，再说也从不相信村里人的传言。他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担心和害怕。
姜爱民还在四下里寻找着，他看到一根长的枯树枝，就轻轻地放好自行车，悄悄地走过去捡起树枝，然后慢慢地朝着草垛中间走。
当他渐渐地用树枝朝着那黑乎乎的什么戳过去时，有个声音喊：“别戳我。”
姜爱民惊出一身冷汗，差点丢掉树枝，他长舒一口气，问：“你在这里面干嘛？”
草垛里走出一个姑娘，一副温和的样子，穿着十分得体，月光之下楚楚动人。
姜爱民见不认识，疑惑地问：“你是哪里的？”
“我是秦义村的。”姑娘不紧不慢地说。
秦义村离这不远，五六里路。
姜爱民想起秦义村还有两位同学，就笑着问：“你认识严俊风和秦冬梅吗？”
姑娘听到严俊风的名字时，身体明显地一抖，但为了掩饰自己，轻轻地点头，
姜爱民笑着问：“你是在草垛里干什么？”
“我……”姑娘一开口就抽泣起来。
姜爱民顿时怜悯，心想，这大姑娘怎么在草垛里啊？他看了看天，感觉雨就要落下来，大喊：“快下雨啦，要不，你去我家里躲雨吧。”
姑娘从头发上抽出几根稻草，又拍拍衣服抖落身上的稻草，然后问：“你是这个村的？”
“当然，”姜爱民说，“我才下班。”
“你在哪里上班？”姑娘问。
“普集镇油厂。”姜爱民如实说，“我是下夜班回来的。”
姑娘哦了一声。
姜爱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鄢奉菊。”姑娘说。
姜爱民一听到这样的名字，不由得苦笑着问：“你是一班的吧？”
鄢奉菊点点头，他也想起什么，问：“你是二班的姜爱民？”
姜爱民立刻点点头。
鄢奉菊感觉到难为情，说：“我走啦——”
姜爱民一把拉住鄢奉菊，问：“这马上要下雨啦，我骑自行车送你回家吧？”
鄢奉菊听说姜爱民要送自己回家，就说：“我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啊？”姜爱民问。
“我爸赶我出来，”鄢奉菊紧张地说，“我现在不敢回家。”说完，又呜呜地哭起来。
姜爱民四下里看了看，虽然看不到人，但还是很担心地赶紧说：“你别哭啊，这马上就要下雨啦，你先到我家躲躲雨吧。”
鄢奉菊依然担心地问：“你家里几口人？”
“我家就我和奶奶。”姜爱民如实说。
“你爸妈呢？”鄢奉菊随口问。
“我爸不在人世，我妈改嫁啦。”姜爱民依然如实说。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这样。”鄢奉菊抱歉地说。
“没什么，我早习惯啦。”姜爱民笑着说，“我奶奶吃斋念佛，乐善好施，我们快走吧。”
鄢奉菊听到这里，犹豫不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