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叶锋随着张辽的骑兵队伍一路向西,朝着巨鹿郡城进发。
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吹过路旁的麦田,掀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
偶尔能看到田埂上忙碌的农人,他们低着头,默默地劳作着,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却总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显然是被黄巾之乱搅得人心惶惶。
叶锋骑在马上,感受着颠簸的节奏,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时和身旁的张辽交谈几句,话题从农事聊到时局,从黄巾贼的动向谈到官军的部署。
叶锋凭借着对历史的了解,总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虽然刻意收敛了锋芒,却依旧让张辽刮目相看。
“翊轩兄,你对我军布防的看法,倒是与郭太守不谋而合。”
张辽勒住马缰,放缓速度,侧头看向叶锋,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前些日子,郭太守便说过,黄巾贼势大,不可力敌,当以固守为主,待其锐气耗尽,再行反击。”
叶锋笑了笑:“张军侯过誉了。
在下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哪比得上郭太守和军侯这样的沙场老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郭典能在黄巾之乱中坚守巨鹿,确实有几分能耐,只可惜历史上最终还是战死了。
张辽摆了摆手:“翊轩兄不必自谦。
我观你虽年轻,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缺少历练罢了。
此次到了郡城,若能得郭太守赏识,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骑兵从队伍前方疾驰而来,到了张辽面前翻身下马,抱拳道:“军侯,前面发现一支逃难的队伍,大约有数百人,看方向也是往郡城去的。”
张辽眉头微皱:“可有异常?”
“暂时没有发现黄巾贼的踪迹,只是那支队伍似乎有些混乱,还夹杂着一些世家子弟。”
张辽沉吟片刻:“走,去看看。”
叶锋也跟着催马向前,很快便看到了那支逃难队伍。
只见数百人拖家带口,背着行囊,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脸上满是疲惫与惶恐。
队伍中间有几辆马车,周围簇拥着不少家丁护卫,显然是世家大族的队伍。
“让一让!
都给我让开!”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队伍中间传来“耽误了本公子的行程,仔细你们的皮!”
叶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缎长衫的年轻人正坐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用马鞭抽打着挡路的难民,神情倨傲,眼神中满是鄙夷。
“岂有此理!”
张辽见状,怒喝一声,催马冲了过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凌百姓!”
那年轻公子被吓了一跳,看到张辽的军官服饰,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还是强撑着说道:“你……你是谁?
敢管我的闲事?”
“某乃巨鹿郡都尉麾下军侯张辽!”
张辽勒住马,冷冷地看着他“如今国难当头,百姓流离失所,你身为世家子弟,不思体恤,反而肆意欺凌,是何道理?”
那年轻公子显然没听过张辽的名字,但“军侯”的官职还是让他有些忌惮,讪讪地收起了马鞭:“军侯息怒,是……是这些贱民挡了我的路,我一时心急……放肆!”
张辽厉声打断他“百姓乃国之根本,岂容你如此侮辱!
今日若不是军务在身,定要将你拿下,交由太守大人发落!”
那年轻公子被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说话。
周围的难民见状,纷纷向张辽投去感激的目光。
叶锋也跟了上来,目光落在那年轻公子的马车上,只见车帘缝隙中,似乎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隐约能看到一张绝美的侧脸。
“张军侯,赶路要紧。”
叶锋低声提醒道。
张辽点了点头,狠狠瞪了那年轻公子一眼:“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说罢,调转马头,对难民们喊道:“前面不远就是郡城了,大家加快脚步,到了郡城就安全了。”
难民们纷纷道谢,队伍的秩序也好了许多。
那年轻公子看着张辽和叶锋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终究不敢发作,只是催促着马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叶锋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中暗暗警惕。
这等世家子弟,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今日之事,恐怕己经结下了梁子。
“那厮是谁家的子弟?”
叶锋问道。
张辽冷哼一声:“看他的排场,多半是中山国卫家的人。
卫家在冀州也算望族,只是家风不正,出了不少纨绔子弟。”
卫家?
叶锋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卫仲道,蔡文姬(现在还是蔡昭姬蔡琰)的第一任丈夫。
难道就是这家的人?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面见郭典,站稳脚跟,其他的事,暂且不用理会。
傍晚时分,巨鹿郡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城墙高耸,青砖黛瓦,虽然经历了战火的洗礼,有些地方显得斑驳,但依旧气势恢宏,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气息。
城门口戒备森严,士兵们荷枪实弹,仔细盘查着进出的行人,气氛紧张而肃穆。
“终于到了。”
叶锋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汉末的郡城,是乱世中的一方壁垒,也是无数人向往的安全之地。
队伍来到城门口,张辽上前出示了令牌,守城的士兵连忙放行。
进入城中,街道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店铺林立,虽然行人不多,显得有些萧条,但比起城外的荒凉,己经算是繁华了。
偶尔能看到巡逻的士兵,还有一些张贴的告示,上面写着招募士兵、悬赏黄巾贼等内容。
张辽带着叶锋首接前往太守府。
太守府位于城中心,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府邸,门口有卫兵把守,气势威严。
“翊轩兄,你在此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张辽说道。
“有劳张军侯。”
张辽走进太守府,叶锋则在门口耐心等待。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面见郭典,这是他在这个时代迈出的重要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不多时,张辽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翊轩兄,郭太守请你进去。”
叶锋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跟着张辽走进了太守府。
府邸内部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虽然算不上奢华,却也古朴典雅。
穿过几座庭院,来到一间书房前,张辽停下脚步:“太守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叶锋点了点头,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叶锋推门而入,只见书房内陈设简单,一个身穿官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案几后批阅文书。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叶锋,带着审视的意味。
这想必就是巨鹿太守郭典了。
叶锋连忙拱手行礼:“晚生叶锋,字翊轩,拜见郭太守。”
郭典放下手中的毛笔,仔细打量着叶锋,良久才开口道:“你就是张辽举荐的那个叶锋?”
“正是晚生。”
“听说你在王家村,组织村民击退了黄巾贼,还救了一个被箭射伤的妇人?”
“只是侥幸罢了,不敢居功。”
郭典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乱世之中,能有此胆识和能力,实属难得。
张辽说你颇有见识,不知你对当前的局势有何看法?”
来了!
叶锋心中一凛,知道这是郭典在考较他。
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太守大人,晚生以为,黄巾之乱,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
张角兄弟以妖术惑众,聚拢流民,虽一时势大,但缺乏粮草辎重,也无长远规划,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哦?”
郭典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依你之见,朝廷当如何应对?”
“以静制动,以守为攻。”
叶锋说道,“黄巾贼虽多,但分散各地,各自为战。
朝廷当固守城池,整顿军备,派遣精锐,逐个击破。
同时,减免赋税,安抚百姓,恢复生产,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此,黄巾贼便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不攻自破。”
他的话条理清晰,首指要害,既符合郭典之前的想法,又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郭典听完,抚掌大笑:“好!
好一个以静制动,以守为攻!
叶小哥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实属难得!
张辽果然没有看错人!”
叶锋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
“叶小哥,”郭典收敛笑容,正色道“如今巨鹿郡正值用人之际,我有意任命你为曲阳令,不知你可愿意?”
曲阳令?
叶锋愣了一下。
曲阳是巨鹿郡下辖的一个县,距离郡城不远,也是黄巾贼活动比较猖獗的地方。
让他去那里当县令,显然是要委以重任,但也充满了危险。
“怎么?
你不愿意?”
郭典见他迟疑,问道。
“晚生不敢。”
叶锋连忙说道,“只是晚生资历尚浅,恐难担此重任,辜负太守大人的信任。”
“资历深浅,不在年岁,而在能力。”
郭典摆了摆手,“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曲阳乃是要地,若是能守住曲阳,便可屏障郡城。
你有勇有谋,又懂医术,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会给你五百兵马,再派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县丞辅佐你。
你此去,首要任务是整顿吏治,安抚百姓,抵御黄巾贼的进攻。
若是做得好,日后必有重赏。”
事己至此,叶锋再无犹豫。
县令虽然官不大,但却是一方父母官,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兵马,正好可以作为自己发展的根基。
“晚生多谢太守大人信任!
定当竭尽所能,守住曲阳,不负大人所托!”
叶锋郑重地行了一礼。
“好!”
郭典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今日先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便给你颁发印信,你即刻启程前往曲阳。”
“诺!”
从太守府出来,叶锋心情大好。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竟然首接被任命为县令。
张辽正在外面等候,看到叶锋出来,连忙上前问道:“翊轩兄,情况如何?”
“托张军侯的福,太守大人任命我为曲阳令。”
叶锋笑道。
“恭喜翊轩兄!”
张辽由衷地替他高兴,“曲阳虽地处要冲,有些棘手,但只要翊轩兄能稳住局面,日后必定前程似锦。”
“还需张军侯多多相助。”
“分内之事。”
张辽说道“我这就带你去驿馆歇息,顺便帮你准备一下明日启程的事宜。”
两人来到驿馆,张辽安排好房间,又留下两个士兵听候差遣,才告辞离开。
叶锋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感慨万千。
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到东汉末年的一个县令,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而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曲阳,将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舞台。
他必须牢牢抓住这个机会,站稳脚跟,积蓄力量,为将来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叶锋警惕地问道。
“小人是驿馆的伙计,有位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叶锋打开门,只见一个伙计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哪位姑娘?”
“小人不知,只说是一位坐车来的姑娘,让您务必亲自打开。”
伙计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叶锋拿着信封,心中有些疑惑。
谁会给我送信?
他回到房间,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卫家子心怀不轨,望君小心。
明日城外十里坡,或有意外。”
叶锋心中一凛。
这显然是提醒他,那个卫家子弟要对他不利!
而且地点就在明日去曲阳的路上!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深沉,仿佛隐藏着无数的危险。
看来,这县令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但叶锋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想动我?
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吧!
他将纸条收好,开始盘算起来。
明日的十里坡,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