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杨谋听见了潮汐声。
不是海潮，而是千万卷古籍在檀木架上翻动的声浪。
他跌坐在金丝楠木圈椅里，看着顾临渊用烟杆敲了敲黄铜铃铛。
"碧螺春要惊蛰前的雀舌，配崂山阴脉冰晶。
"顾临渊对着空气说话，柜台后却传来少女清亮的应答："知道啦！
账房先生又捡回个不得了的麻烦。
"杨谋这才发现整面东墙都是中药柜，每个抽屉把手都嵌着不同颜色的琉璃珠。
穿杏色襦裙的少女从梯子滑下，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她捧着的钧窑茶盏里，翠色茶汤正蒸腾出北斗七星的雾气。
"我叫铃星，负责给迷途羔羊煮醒神茶。
"少女突然凑近杨谋脖颈，笑嘻嘻的说道"你身上有苏姨的胭脂味...是第七十西号实验体？
"茶盏突然炸裂，飞溅的茶汤在空中凝成冰针。
顾临渊的烟杆在桌面敲出奇异步点，所有冰针应声化作流萤："小铃铛，去把《天工开物》癸卯版找出来。
"铃星吐着舌头跑开时，杨谋发现自己锁骨处的莲花纹变成了暗金色。
顾临渊的罗盘不知何时贴在他心口，盘中二十八宿正在疯狂旋转。
"1950年惊蛰，特别行动司在罗布泊销毁了第七批实验体。
"顾临渊突然翻开账本，泛黄纸页上浮现全息投影般的战斗影像，"但你母亲带着胚胎突破了三道防线。
"投影里穿列宁装的女人腹部隆起，手中峨眉刺舞出青色莲华。
追兵释放的尸毒在触及她周身光晕时，竟开出了漫山遍野的曼陀罗。
"苏挽云的手术刀本该在十五年前终结这个诅咒。
"顾临渊指尖拂过账本上焦黑的弹孔，"但她没想到，被罪华孢子反噬的人会诞下完美容器。
"杨谋突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他看见五岁生日那天的苏姨对着试管发怔，镜中倒影却有鳞片从脖颈蔓延——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竖瞳。
茶馆突然剧烈震颤，博古架上的青铜器发出共鸣。
铃星抱着犀角算盘从阁楼探头："戌时三刻，有恶客破阵！
"陆九渊的白骨剑刺穿茶馆结界时，屋檐下的六角宫灯同时亮起幽冥之火。
他踏着琉璃瓦走来，每一步都在空中凝结出冰晶莲台。
"顾先生应该知道，容器属于二一五院的资产。
"陆九渊的西装下摆翻涌着黑色触须，水晶沙漏悬浮在左肩上方，"用七十年前的旧账本当护身符，未免太看轻这个时代。
"顾临渊慢条斯理地往烟斗里填着金丝烟草："陆院长可听过归墟十诫？
"他呼出的烟雾在空中凝成锁链，"其一，茶馆内不见血光。
"白骨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陆九渊自己，却在眉心前半寸化为齑粉。
水晶沙漏倒转，被剑气搅碎的瓦片重新复原。
杨谋发现两人脚下的青砖呈现诡异的镜像——陆九渊的影子没有头。
铃星突然将犀角算盘掷向空中，二百五十六颗算珠化作星斗锁链："兑位缺角，巽风过堂！
"整条街区的空间开始折叠，药店变成武器铺，钟表行化作藏书阁。
陆九渊冷笑："归墟的蜃楼幻境困不住我..."话音未落，他颈后突然浮现莲花烙印，杨谋不知何时出现在三步之内，手中握着的竟是顾临渊的烟杆。
"你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杨谋瞳孔里金莲怒放，烟锅燃起青碧色火焰。
陆九渊的水晶沙漏突然迸裂，猩红结晶在空中组成血色篆文——赫然是七十年前《龙渊之契》的残章。
顾临渊的罗盘发出一声龙吟，茶馆地砖下浮现巨大的阴阳鱼。
当太极图旋转到阴极时，杨谋看见太和殿前的血色雪夜，那个与自己容貌七分相似的玄衣人正在玉璧刻下封印。
"叶归鸿..."陆九渊突然暴退三步，西装炸裂露出爬满符文的躯体，"原来你留着这手！
"阴阳鱼轰然闭合的刹那，整条街道恢复平静。
铃星擦着冷汗嘟囔："又得重排六十西卦方位盘..."转头却发现杨谋昏倒在地，手中紧握着半块带血的玉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