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邀约七月的蝉鸣透过写字楼的双层玻璃,将林夏的太阳穴震得发麻。
她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时间,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
客户临时提出的修改方案像一团乱麻,缠绕得她喘不过气。手机在桌面上第三次震动时,
她终于烦躁地抓起来,看到班级群里班主任发的家长会通知,
瞳孔猛地收缩 —— 原来今天下午三点就是家长会,而她的日程表上,
那个时间段赫然排着与重要客户的提案会议。“林姐,客户那边催了,
说三点前必须看到修改后的方案。” 实习生小周探进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盖泛出青白。她快速在通讯录里翻找,第一个想到的是母亲,
电话拨过去却无人接听。接着是闺蜜,得到的回复是正在外地出差。
她又联系了几位平时相熟的邻居,不是要上班,就是家里有事走不开。每一次被拒绝,
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眼眶也渐渐发烫。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部门主管探进头:“小林,
客户到了,准备一下。”“好,马上。” 林夏仓促应道,挂断电话时,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砸在手机屏幕上。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从抽屉里翻出粉饼补妆,
镜子里倒映出她眼下青黑的眼圈和泛红的眼角,这副模样让她更觉挫败。
自从离婚后独自抚养小满,她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却没想到一场家长会就能将她打回原形。就在她收拾好情绪,准备走进会议室时,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内容却让她呼吸一滞:“听说你在找家长会代劳的人?我可以帮忙。—— 沈砚”沈砚。
这个名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突然***林夏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仿佛又看见大学校园里,那个总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抱着书本穿过紫藤花架,
阳光透过藤蔓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看见他们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偷偷牵手,
在夜市的烟火气中分享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也看见最后分别时,他眼底的无奈与决绝,
和她转身时洒落的眼泪。分手已经六年,这六年间,林夏从不敢主动打听他的消息,
生怕那些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而此刻,这个消失在她生活里许久的人,
却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颤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林夏才回复:“你怎么知道?
”几乎是秒回:“你妈妈联系的我,说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林夏咬住嘴唇,
心中五味杂陈。她能想象母亲在电话里是怎样焦急地向沈砚求助,
也能猜到母亲大概是抱着 “死马当活马医” 的心态,才会联系她的前男友。
可让沈砚去参加家长会,这比找不到人更让她心慌。“不用了,我再想想办法。
” 她打下这句话,却迟迟没有发送。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满失望的眼神,
那个总是怯生生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每次提起家长会都满眼期待。如果这次她又缺席,
小满该有多难过?“我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新消息弹出,还附带了一张学校大门的照片。
照片里,沈砚站在熟悉的梧桐树下,身影挺拔,白衬衫被风吹起一角,
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林夏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
指甲在手机壳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凹痕。会议室里传来客户爽朗的笑声,提醒着她时间紧迫。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回复:“麻烦你了,结束后请你吃饭。” 发送完消息,
她来不及再看手机,抓起文件夹就冲进了会议室。提案会议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漫长,
客户不断提出新的要求,林夏强撑着精神一一解答,可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学校。
她想象着沈砚坐在小满的座位上,听老师讲述孩子的情况;想象着他与其他家长交谈时,
会不会露出那抹熟悉的、带着淡淡疏离感的微笑;更担心小满见到他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在小满的认知里,父亲只是故事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好不容易会议结束,林夏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除了母亲询问家长会情况的短信,还有沈砚发来的:“结束了,
老师说想单独聊聊。” 以及半小时前的:“聊完了,我带小满在操场等你。
”林夏的心猛地揪紧,老师要单独聊,是不是小满在学校又出了什么问题?
她顾不上和同事交接工作,抓起包就往电梯跑去。电梯下降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她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手心沁出冷汗。出了写字楼,林夏拦下一辆出租车,催促司机快些。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焦虑的倒影,突然意识到,时隔六年,
她和沈砚又要见面了。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校园里无忧无虑的恋人,
而是因为一个意外的契机,以一种奇怪又微妙的身份重新产生交集。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林夏付了钱,快步走进校门。操场上,夕阳的余晖洒在跑道上,勾勒出两道身影。
沈砚蹲在地上,与小满平视着交谈,他的手轻轻搭在小满的肩膀上,动作自然而温柔。
小满背对着林夏,看不清表情,但林夏能感觉到女儿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许多。
林夏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前的画面让她恍惚。
这原本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父女相处场景,却在她的生活里缺席了太久太久。沈砚抬起头,
目光与她相撞,那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他的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而她的心,
在这一刻,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慌乱。“妈妈!” 小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小女孩转身跑向林夏,扑进她怀里。林夏紧紧抱住女儿,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心里既安心又酸涩。“老师都和你说了什么?” 林夏站起身,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看向沈砚,发现他也站了起来,
六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成熟的印记,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却依然让她心跳漏拍。
沈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老师说小满最近进步很大,
就是在学校还是不太愿意说话。我和老师讨论了一些帮助她的方法。
” 他说话时的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从未分开,就像是两个普通家长在交流育儿经验。
林夏点点头,喉咙发紧:“谢谢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不麻烦。” 沈砚笑了笑,
那抹笑容让林夏想起大学时他帮她解数学题,耐心又温柔的模样,“不如就现在吃饭吧,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馆。”林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低头看着小满,
小女孩正好奇地打量着沈砚,眼神里带着一丝陌生的亲近。林夏牵起女儿的手,
跟着沈砚走出校园,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未完待续的画。
家长会上的温柔沈砚踏入教室时,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蓝白相间的窗帘,在课桌上投下菱形光斑,
空气中漂浮着粉笔灰与孩童橡皮的混合气息。他目光扫过贴满学生画作的黑板报,
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歪歪扭扭写着 “小满” 的姓名牌。
金属折叠椅被拉开的声响惊动了邻座家长。“您是小满爸爸?
” 扎着碎花头巾的阿姨好奇打量,“第一次见小满家长来呢。
” 沈砚握着保温杯的手指微顿,想起林夏今早发来的叮嘱短信:“老师可能会问家庭情况,
就说我们离婚了,小满跟我。”“对,平时工作忙。” 他低头拧开杯盖,热气氤氲间,
班主任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投影仪亮起的瞬间,
屏幕上跳出小满的照片 —— 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蜷缩在美术角,
画纸上是大片交错的紫色线条,像纠缠的藤蔓。“小满同学在艺术上很有天赋。
” 老师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但这学期依然没有开口和同学交流,
甚至拒绝参加课间活动。” 后排传来家长们窃窃私语,
沈砚注意到小满座位抽屉里露出一角素描本,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他举起手时,
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老师,我想了解下,学校有没有尝试通过艺术治疗帮助她?
” 沈砚翻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钢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比如组织户外写生,
或者让孩子们用绘画互相交流?” 他说话时,窗外的蝉鸣都似乎弱了几分,
有家长悄悄举起手机拍摄他认真记录的侧影。课间休息时,走廊传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沈砚蹲在小满座位旁,发现抽屉深处藏着一颗皱巴巴的水果糖。“这是小满留给你的。
” 隔壁桌的小男孩突然探过头,红领巾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她说给最厉害的画家。
”沈砚手指悬在糖果上方许久,最终轻轻放进西装内袋。记忆突然闪回大学时期,
林夏总爱在他画速写时往他口袋塞巧克力,说 “补充灵感”。
此刻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他转头看见林夏站在教室门口,
黑色职业装还沾着会议资料的油墨味,目光却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素描本。那是家长会前,
他在教师办公室翻阅的小满课堂作业。画纸上是个没有五官的大人牵着小女孩,
背景是暴雨倾盆的天空。“这是上周的命题画《我的家人》。” 老师当时的话犹在耳畔,
“小满画完就把自己锁在了美术器材室。”“沈先生对儿童心理很有研究?
” 班主任不知何时走到身旁,镜片反光遮住了探究的眼神。沈砚合上素描本,
金属搭扣发出清脆声响:“略懂一点。” 他想起去年参与设计特殊儿童康复中心时,
查阅过的厚厚一摞心理学书籍。家长会进入自由讨论环节,几位家长围了上来。
“您家孩子报的什么兴趣班?”“线上英语课选哪家机构好?” 沈砚耐心解答时,
余光瞥见林夏悄悄走到小满座位前。她伸手去够抽屉里的素描本,
指尖却在触到封面时猛地缩回 ——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朵用折纸鹤串成的手链,
淡紫色的纸鹤翅膀微微颤动,像要振翅高飞。“妈妈,沈叔叔会变魔术!
” 不知何时回到教室的小满突然拽住林夏的衣角。
这是林夏第一次在学校听见女儿主动说话,她惊愕地看着沈砚从身后变出颗棒棒糖,
银色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小满小心翼翼接过糖果,耳垂泛起淡淡的粉色,
这抹红晕让林夏想起她婴儿时期,在摇篮里第一次笑时的模样。夕阳西斜时,
家长会终于结束。林夏收拾小满的作业本,发现数学练习册里夹着张便签,
沈砚工整的字迹跃然纸上:“三角形面积公式推导可以用折纸演示,我在草稿本画了示意图。
”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小小的字迹:“记得按时吃饭。” 墨迹被水晕开,
形成淡淡的灰痕。教室外,沈砚正被一群孩子围着。他单膝跪在地上,
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超级英雄,领口的银色领带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叔叔,
再画个会飞的机器人!”“我要独角兽!” 孩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夏看见小满站在人群边缘,攥着折纸鹤的手指微微松开,眼睛亮得像藏着星星。“林女士,
能单独聊几句吗?” 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注视。办公室里,
热茶蒸腾的雾气模糊了玻璃窗。“今天沈先生提出的建议很专业。” 老师推了推眼镜,
“尤其是艺术治疗方案,我们打算下周就开始尝试。不过......” 她停顿片刻,
“小满最近画了很多奇怪的画,全是关于下雨天的,
画里那个没有脸的大人......”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昨晚加班回家,
小满蜷缩在沙发上看老动画片,电视荧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 当时小满突然问,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动画片里的爸爸都会接小朋友放学。
”走廊传来脚步声,沈砚抱着小满出现在门口。小女孩靠在他肩头,
手里攥着的折纸鹤不知何时又多了几只。“她说困了。” 沈砚的声音放得很轻,
林夏注意到他衬衫领口沾着彩色粉笔灰,像不小心打翻的颜料盘。走出校门时,
晚霞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小满突然伸手,将折纸鹤手链套在沈砚手腕上。
“送给最厉害的画家。” 她的声音依旧很小,却清晰地落在两人耳中。
林夏看着沈砚抬手轻抚小满的发顶,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突然想起大学时,
他也是这样抚摸流浪猫的脑袋。“今天谢谢你。” 林夏打破沉默,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砚望着远处嬉笑的学生家长,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我在附近订了餐厅,有儿童餐。
” 他转身时,西装口袋里露出一角素描纸,
上面隐约能看见歪歪扭扭的 “爸爸” 两个字。林夏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家长会结束时,有家长问小满:“那是你爸爸吗?” 小满没有回答,
只是低头把折纸鹤攥得更紧。此刻晚风卷起她耳边碎发,
她听见沈砚轻声说:“小满在操场画了幅画,说要送给最想见的人。”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照亮他们前行的路。林夏低头看着小满蹦蹦跳跳的背影,
突然发现女儿今天穿的淡蓝色连衣裙,和沈砚衬衫的颜色意外相配。远处传来夜市的喧闹声,
混着烤红薯的甜香,恍惚间竟与六年前某个夏夜重叠 —— 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并肩走着,
讨论着未来的样子。尘封回忆防盗门打开的瞬间,沈砚被扑面而来的薰衣草香薰气息笼罩。
玄关处整齐摆放着两双儿童拖鞋,粉色小熊图案的那双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频繁穿着。
小满挣脱林夏的手,趿拉着拖鞋跑进客厅,
电视柜上的相框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 照片里,两岁的小满被林夏抱在怀里,
背景是游乐园旋转木马,林夏眼角笑出的细纹里藏着细碎的阳光。“冰箱里有冰好的酸梅汤。
” 林夏弯腰换鞋,黑色***在脚踝处折出褶皱,“我去做饭,
你和小满......” 话音未落,小满已经攥着沈砚的衣角,将他往儿童房拽。
沈砚瞥见茶几上散落的绘本,《猜猜我有多爱你》的封面上,
大兔子和小兔子的剪影重叠在他与小满身上。儿童房的墙壁被刷成淡紫色,
书架上摆满绘本与蜡笔。沈砚蹲下身翻看小满的画册,最新一页画着三个牵着手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