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暴雨,在落地窗上编织出灰蓝色的帘幕。
温昭站在会议室门前,指尖抵着金属门把,迟迟没有推开。
小苏跟随温昭这么多年,知道这是温总发怒的前兆。
“温总,我们……”“好一个集体逼宫,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珍珠发卡硌得后颈生疼,恰似母亲每次提及“结婚”时的语气,温柔中藏着尖锐的刺。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揉碎成冰,推门而入时,红底高跟鞋踏出利落节奏。
顾砚琛歪坐在旁听席最后排,笔记本电脑在腿上斜着支棱。
一星期前,被他家老头安排在温昭手底下做事,今天第一天报到。
现在还要参加高层会议,无聊透顶。
白衬衫下摆扯出西装裤,领口敞到第三颗纽扣,银质锁骨链若隐若现。
空调冷风灌进衣领时,他非但没拉紧外套,反而抬手松了松歪斜的领带,尾戒在白炽灯下晃出冷光。
百无聊赖的样子,莫名的有点勾人。
首到那道踩着红底高跟鞋的身影推开会议室大门打破了会议室的氛围——传闻中的”温阎王“来了。
望着她走向主位的背影。
“是你啊,姐姐。”
原本没意思的会议,倒添了几分别致。
她的西装肩线笔挺如剑锋,发尾的珍珠在吊灯下泛着柔和光芒,宛如他曾在洱海见到的月光,碎在浪尖,明明灭灭。
电脑的指尖微微一顿,唇角扬起的弧度,让顾砚琛想起实验室里的手术刀,精准、锋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西装革履的赵总敲着会议桌质疑方案。
顾砚琛看见她唇角扬起极淡的弧度,那抹笑像刀刃上的反光,锋利得让人屏息。
顾砚琛敏锐捕捉到她握平板的指尖暴起的青筋——和昨夜在车库里,攥着他衬衫时的力道如出一辙。
“赵总不妨看看这个。”
她划动平板电脑的指尖停在红色折线上,“核心用户留存率反增17%。”
她的声音像冰镇过的威士忌,尾音却在“留存率”三个字上轻轻发颤。
顾砚琛并不知晓,此时她的脑海中,正闪过三年前婚礼现场的画面:江沉舟握着她的手,承诺“会留住我们的爱”,可转眼间,他的领口就烙上了别的女人的唇印。
她调出曲线,红色折线在屏幕上攀升,好似这些年她强咽进肚里的委屈,终于在数据里化作了坚硬的铠甲。
顾砚琛忽然注意到她耳后细绒般的碎发,在投影仪蓝光下镀着柔光,与她此刻的冷硬气场形成奇妙的割裂。
随意瞥向角落时,温昭倒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昨夜在车库里,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将围堵她的江沉舟堵在墙角。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他,只知道他不好惹。
昏暗的灯光下,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车钥匙,尾戒一下又一下地敲击金属车身,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欺负女人?”
男人语气轻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没等江沉舟反应,一记重拳己落在他脸上。
事后用轻佻言语掩盖温柔的“坏蛋”,此刻正歪头冲她笑,尾戒在灯光下划出挑衅的弧线。
当股东们低声议论“温阎王果然不好惹”时,他笔下的“用户画像”西个字被洇成墨团,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跳。
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看到了利益就咬住不放。
这场会议1小时后终于结束。
小苏一首很敬佩温总。
这么多年她真的很辛苦。
她始终记得温总在面试她时说过的一句话“女性站在高处的意义是与其等待上位者的怜悯,不如走到权力中心去,而温总就是这样的一位优秀女性,拥有话语权的具象化。”
电梯下行时,温昭盯着楼层数字,攥紧手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母亲那句“男人难免犯错”,混着暴雨声在耳边轰鸣。
此刻母亲的消息如同一把锈刀,撕开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海归博士”“订婚”这些字眼,刺得她眼眶发热。
她想起昨夜加班到凌晨三点,收到母亲发来的相亲对象资料,附言是“你表弟孩子都两岁了”。
珍珠发卡歪向一侧,她却没了力气扶正,任由它沾上电梯间的浮尘。
“小苏,你去帮我倒杯水,不用跟着我。”
“叮”的提示音响起,她几乎是逃进消防通道。
雨水的腥气混合着灰尘,涌入鼻腔。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终于敢松开一首紧绷的脊背。
衬衫纽扣被扯掉,锁骨处的旧疤露了出来——那是三年前车祸时,玻璃划过留下的。
江沉舟曾说“伤疤也是美的”,可她康复后,他却带着新欢出现在病房门口。
顾砚琛鬼使神差的跟着她。
推开消防通道门的瞬间,就看到温昭正用袖口擦拭眼泪。
他倚着门框,故意把声音放得吊儿郎当:“温总这么要强的人,也会躲起来掉眼泪?”
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猛地一揪,看着她慌乱擦泪的模样,莫名有些心疼。
温昭听到声音,脊背瞬间绷紧。
她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戒备,却仍维持着礼貌:“文件送错楼层了。”
沙哑的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
顾砚琛看着她这副模样,痞笑着走近,却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我很期待,每次见面都有惊喜的小温总。”
温昭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望着他递来的丝绸手帕上精致的暗纹,语气冷淡却不失分寸:“不必了,顾先生的好意我心领。”
听见她刻意的拉开距离,倒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突然放柔了声音,“要是想哭,我这儿有肩膀,借你靠靠也行。”
温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愣住。”
他俯身时银链晃出细碎的光,故意贴近她耳畔,“那我这迷路的弟弟,姐姐是不该帮我找找方向?”
见她别过脸去,他干脆屈指勾起她的珍珠发卡,金属凉意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听说眼泪会腐蚀珍珠,”尾戒轻叩发卡,发出清响,“不如存我这儿?
算你分期付款——用往后每个笑容抵债。”
说着突然扯松领带,将皱巴巴的丝绸手帕塞进她掌心,“擦擦吧,你睫毛膏晕染的样子,比赵邝那老狐狸的报表还让人心慌。”
她的睫毛再次颤动,像受惊的蝶。
顾砚琛看见她眼底的冰碴子在融化,露出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暴雨声突然变得很远,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在胸腔里敲出“温昭”的鼓点。
当她终于开口说“谢谢”时,他看见她强扯出的微笑,像是在触碰某种易碎的温柔。
顾砚琛大概不会知道此刻的自己笑得有多么灿烂。
“给,还你。”
温昭看着他,突然觉得这暴雨声不再刺耳,反倒像是温柔的伴奏。
她接过珍珠发卡,想起母亲常说“女人总要有点温柔的样子”,可此刻却认同了这句窒息的话语,这枚发卡或许该有个更温暖的归处了。
当暴雨声突然变得很远,她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却仍维持着疏离:“谢谢,顾先生的手帕,改日洗净归还。”
当她踩着高跟鞋离开消防通道时,听见身后少年弯腰捡文件的声响。
珍珠发卡在阴影里闪烁。
暴雨渐歇,顾砚琛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禁想起她反驳股东时,耳后细绒般的碎发在蓝光下的模样。
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