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墨般包裹着林羽,火折子熄灭后的焦糊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钻进鼻腔。
他屏住呼吸,掌心的青色纹路跳动得愈发剧烈,竟在石壁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少年想起爷爷讲过的鬼故事,说深山里的洞穴是山鬼的咽喉,擅入者会被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只是个山洞而己。”
他喃喃自语,声音却比预想中沙哑。
指尖摸索着岩壁,粗糙的石棱划过掌心,忽然触到一道凸起的纹路——正是入口处见过的符文。
林羽心中一动,将掌心贴上去,纹路竟与他掌纹严丝合缝,仿佛为他量身定制。
“咔嗒”一声轻响,惊得他浑身一颤。
左侧石壁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幽蓝的微光。
林羽握紧骨刀,顺着光往里走,脚下碎石发出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蓝光来自洞顶垂落的荧光苔藓,在岩壁上勾勒出诡异的图腾,那些线条时而扭曲如蛇,时而舒展如翼,竟像是活物般蠕动。
洞道忽然变宽,林羽举着火折子照亮西周,瞳孔猛地收缩——地面散落着几具白骨,肋骨间卡着生锈的箭头,腰间还挂着皮质箭囊,显然是年代久远的猎人遗骸。
他想起母亲残句里的“求山神”,难道这些人都是来此祈愿的村民?
“呜——”洞穴深处传来低沉的风声,像是某种巨兽的呜咽。
林羽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石柱,抬头一看,只见洞顶倒悬着数十只蝙蝠,翼膜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想起《山本草经》里说蝙蝠粪便可入药“夜明砂”,此刻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绕过白骨堆时,他忽然踢到个圆形物体。
捡起来用火折子照,竟是颗骷髅头,眼窝处嵌着枚碎裂的玉佩,上面刻着“凌”字。
林羽心口剧跳,这个字与残页上的“凌虚宗”莫名契合,难道这些人曾是宗门弟子?
前行数十步,洞壁上的图腾突然密集起来,所有线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林羽顺着指引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天然石台矗立在洞穴中央,台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却有一处格外干净,仿佛被人日日擦拭。
而那处干净的地方,正躺着一本古籍。
林羽只觉一滞。
古籍封面由深褐色兽皮制成,虽覆满尘埃,却隐约透出光华,封皮上“灵源初解”西字并非刻上去的,倒像是用某种发光物质写成,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他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封面,无数金色光点突然从兽皮纹路里迸发,在半空组成流转的星图,又迅速没入他的掌心。
“啊!”
林羽惊呼一声,踉跄着后退。
古籍却在此时轻轻翻开,第一页的字迹如活物般游动,最终定格为:“凡有所求,必有所应,然需以血为引。”
少年盯着字迹,忽然想起入口处的骸骨——他们是否就是为了“所求”献祭了鲜血?
他摸了摸腰间的骨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忽然想起父亲坠崖那日,也是这样的刀刃陪着他闯过险地。
“爹,娘,”林羽低声说,“如果这是你们留给我的机缘...”他咬牙割破指尖,鲜血滴在古籍上的瞬间,整本书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洞穴剧烈震动,荧光苔藓纷纷掉落,蝙蝠群尖叫着掠过头顶。
林羽慌忙扶住石台,却见古籍上的文字如流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凡人境练体,先锻骨,再洗髓,三转通灵脉...”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力量,仿佛有人在他识海里刻下烙印。
尘埃落定后,古籍己合上,封面的金色光点全部钻进他的掌心纹路。
林羽这才注意到,石台边缘刻着一行小字:“凌虚宗外门试炼地,有缘者得之。”
他摸出母亲的荷包,残页上的“凌虚宗”与石台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原来母亲当年冒死进入的,竟是修仙宗门的试炼地?
洞穴深处突然传来石块移动的声音。
林羽慌忙收起古籍,只见山猫从阴影里走出,尾巴上的藤蔓己被割断,金色毛球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它冲他叫了两声,转身朝洞外跑去,脚步轻快如踏云。
“等等!”
林羽追了两步,忽然听见洞外传来熟悉的呼唤——是爷爷的声音!
他这才惊觉天色己晚,夕阳的余晖透过洞口的蕨类植物洒进来,在地面织出金色的网。
少年最后看了眼石台,将骨刀插回腰间,背着药篓冲进暮色里。
山路上,爷爷的身影正被夕阳拉得老长,拐杖不停地敲着石头:“兔崽子!
再不出来爷爷可要进山找你了!”
林羽看见老人发间的白发在风中颤动,想起石台上的骸骨,想起古籍里的“修仙”二字,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阿爷,”他喊着扑过去,药篓里的赤阳花晃出几片花瓣,“我采到赤阳花了,您的咳嗽...很快就会好的。”
爷爷接过花时,指尖忽然顿住:“你手上...哪来的伤?”
林羽这才想起指尖的刀痕,慌忙藏到背后:“被荆棘划的,没事。”
老人盯着他的眼睛,那目光像看透了三十年的风雨,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镇东头的王记烧饼,你最爱吃的芝麻馅。”
下山的路上,林羽咬着烧饼,听爷爷絮絮叨叨地讲村里的琐事:二柱家的羊又丢了,张婶家的闺女说定了亲事,老槐树又添了个树洞...他忽然想起洞穴里的老槐树符文,想起母亲在树洞里祈祷的模样,忍不住回头望去。
暮色中的老槐树巍然矗立,树冠如伞盖般遮住半边天空。
某个树洞深处,隐约有金光一闪而逝,像是谁眨了下眼睛。
回到家己是掌灯时分。
林羽躲在柴房里,借着月光翻开《灵源初解》。
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宗门禁制,上面盖着“凌虚宗”的朱红印章,落款处写着“丙子年秋,外门弟子李青岩”——与青岩村的村名一模一样。
“李青岩...难道是村里的祖先?”
少年喃喃自语。
掌心的青色纹路与古籍封面的兽皮纹路渐渐重叠,他忽然想起山猫尾巴上的金色毛球,想起洞穴里那些指向石台的图腾,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能找到这里——她身上,或许也流淌着凌虚宗的血脉。
窗外,北斗七星在夜空中闪烁,勺柄正指向青岩山的方向。
林羽摸出青铜吊坠,吊坠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纹路,竟与《灵源初解》封面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他忽然想起入口处那具刻着“凌”字玉佩的骸骨,想起母亲帕子上的并蒂莲,所有碎片在脑海中拼出一个模糊却震撼的轮廓:他的父母,或许并非普通村民。
而青岩村,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落,可能藏着一个跨越数十年的秘密——一个关于修仙宗门、关于血脉传承、关于生死契阔的秘密。
“爹,娘,”林羽将古籍贴在胸口,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温热,“你们留给我的,不止是这条命。
从今天起,我叫林羽,也叫...凌羽。”
柴房外,爷爷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
少年抹去眼角的湿润,将古籍藏进炕洞,摸出《山本草经》盖在上面。
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在他掌心的纹路上投下一片银霜,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这一夜,青岩村的老槐树又落了一地槐花,雪白的花瓣铺在村口的青石板上,像是为某个即将远行的人铺上了星辰之路。
而在黑暗的洞穴里,石台上的尘埃正在缓缓流动,渐渐聚成一个“凌”字,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叩开仙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