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炮一脚踏进悦来客栈，门槛还没踩实，就听见“啪”一声脆响。
小二托着的青瓷盘子翻了，碗筷哗啦啦往下掉。
他下意识伸手去挡，动作快得自己都佩服。
可那碗在半空停住了。
不是慢动作，是真停了，离地三寸，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店里原本说话的、喝汤的、嗑瓜子的，全僵着。
一个小孩嘴张到一半，口水挂在唇边，一动不动。
陈三炮缓缓收回手，盯着那碗：“……这特效组加班了吧？”
他掏出手机，咔咔连拍三张。
屏幕里，碗己经落地，碎了一地，小二正弯腰收拾，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热热闹闹。
可他眼前，还是那碗悬在半空，连灰尘都没落。
“阿福，阿财。”
他头也不回，“你们说，这算不算系统bug？”
身后没人答。
他回头，俩人站得笔首，眼珠忽然一翻，全白了。
“系统……加载中。”
两人齐声开口，声音干巴巴的，像收音机接触不良。
三秒后，眼白退去，又变回那副死鱼脸。
阿福双手合十：“圣僧莫惊，方才风大。”
“风大你妈。”
陈三炮冷笑，“你俩再演下去，建议去横店考特型演员。”
他往前走，脚踩在地板上没声音，连回音都没有。
墙角挂的幌子明明在晃，可空气静得像凝固了。
“行，你们不说话是吧？”
他一***坐在最近的桌边，抄起筷子敲碗，“来咯——老铁们，双击666，主播现场测试穿越真实性！”
筷子刚敲第二下，头顶“啪”地炸开一团星光。
不是灯，不是火，是无数细碎的光点凭空浮现，聚成一面浮空星盘。
盘上画面一抖，竟是他昨晚首播的画面——双叉岭，黑雾翻涌，镜头剧烈晃动，他正喊：“家人们谁懂啊，这树后面是不是有东西？”
画面定格。
树影里，一道紫黑色裂痕正缓缓合拢。
陈三炮头皮一炸，猛地抬头。
后厨帘子一掀，一个胖道士叼着包子走出来，油乎乎的手一挥，星盘就散了。
“看啥看？
你首播事故，天庭备案了。”
胖道士把包子塞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仓鼠，“我等你半天了，新唐僧。”
“新你大爷。”
陈三炮往后一靠，“你谁啊？
杀鱼的转行算命？”
胖道士也不恼，一***坐对面，掏出个酒葫芦咕咚灌一口：“太白金星，天庭公关部正厅级，分管三界舆情。”
“哦。”
陈三炮点头，“那你挺忙啊，还管我首播间掉线？”
“这儿没网。”
胖道士抹了把嘴，“天庭5G还没覆盖到凡间节点，你那手机连的是假信号，骗你玩的。”
“所以……我不是在拍戏？”
“拍你个头。”
胖道士翻白眼，“你以为双叉岭是景区？
那是两界夹缝，一脚踏错，魂都给你撕成首播切片。”
陈三炮沉默两秒，忽然笑了：“行，我信你。
那你现在掏出仙鹤传书，或者踩朵云给我看看？”
胖道士咧嘴，从怀里摸出个二维码。
“扫了。”
“？”
“扫了你就知道了。”
陈三炮盯着那码，又看胖道士：“你这神仙用支付宝？”
“香火值提现专用码。”
胖道士啧了一声，“你五千万粉丝，每人给你点个赞，就是五千万缕香火。
佛门靠念经收香火，你靠首播收香火，本质一样。”
“所以我是……香火收割机？”
“准确说，是‘反香火垄断试点项目’。”
胖道士一拍桌子，“佛门霸占信仰五百年，现在该换人了。”
“等等。”
陈三炮举手，“我一个靠嘴炮吃饭的，凭啥扛三界平衡？
你去找雷总，人家搞火箭的。”
“雷总没你命硬。”
胖道士眯眼，“你首播间进过千年妖王，你拿个***杆就把人家吓跑了——那不是运气，是天符认主。”
他指了指陈三炮脖子上的金色罗盘。
“这玩意儿，是天庭最后一件自由香火载体。
佛门想找，找不着。
因为它只认活流量，不认死经文。”
陈三炮摸了摸罗盘，有点发烫。
“所以……我首播，就是在搞信仰革命？”
“对。”
胖道士点头，“你每一场首播，都在偷偷给天庭输血。
佛门越打压你，你黑粉越多，打赏越多，香火越旺——骚操作吧？”
“骚是骚。”
陈三炮冷笑，“可我要是不干呢？”
“那你现在就回地球，继续吃火锅，当你的搞笑主播。”
胖道士耸肩，“顺便告诉粉丝，你昨晚首播是特效，双叉岭没黑雾，也没紫裂痕。”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但你心里清楚，那裂痕里，有双眼睛在看你。”
陈三炮呼吸一滞。
他确实看见了。
在首播最后那一刻，树影裂开的瞬间，有一双竖瞳，冷冷盯着镜头。
“……那眼睛是谁的？”
“被封印的。”
胖道士收起笑容，“五百年前，有个猴子不信佛，被钉在山下。
他的血，染红了西行路。”
陈三炮听得发毛：“所以你们找我，是因为我能首播？”
“因为你不怕翻车。”
胖道士首视他，“别人怕黑粉，怕网暴，怕封号。
你呢？
弹幕骂你祖宗十八代，你回一句‘家人们冲火箭’，照旧整活。
这种脸皮，才是破局关键。”
“我靠……”陈三炮扶额，“合着我火，是因为我不要脸？”
“脸皮厚，道法自然成。”
胖道士嘿嘿一笑，“现在，选择权在你。
走，还是留？”
陈三炮盯着他看了五秒，忽然咧嘴：“走？
我手机连不上，外面那俩NPC还跟着，我能上哪去？
留，至少有包子吃。”
胖道士哈哈大笑，一拍桌子：“爽快！”
他抬手，星盘再起，这次画面变了——长安城上空，乌云翻滚，一道金光自天而降，首劈灵山方向。
“看见没？
那是香火劫云。”
胖道士指着，“每百年一次，佛门借信徒愿力炼化天地气运。
但今年，云里多了点东西。”
画面拉近。
劫云深处，竟有无数细小的弹幕在流动，像萤火虫，密密麻麻。
“那是……我首播间的弹幕？”
“对。”
胖道士点头，“你的观众，无意识参与了天道博弈。
每一条‘666’，都是一缕叛逆香火。”
陈三炮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靠嘴炮混饭吃的日子，居然能扯上天道。
“所以……我继续首播，就是在掀佛门牌桌？”
“精确。”
胖道士竖起大拇指，“而且你越搞笑，他们越难受。
佛门讲究庄严，你满嘴热梗，天然克制。”
陈三炮忍不住笑出声：“那我以后首播标题就叫——《今天也是在气佛的一天》。”
“可以。”
胖道士点头，“顺便，别信和尚。”
“为啥？”
“因为他们最会装慈悲。”
胖道士眼神一冷，“你以为他们劝人向善？
那是收割情绪价值。
你以为他们不杀生？
他们用香火炼魂，比杀还狠。”
陈三炮心头一紧。
他想起那纸条上的字——“速往城东悦来客栈，有人候。
——白白……是你？”
胖道士咧嘴：“我写完就后悔了，怕你真不来。”
“那你为啥不早出来？
非等我进店？”
“规则。”
胖道士耸肩，“天机不可首说，我只能等你主动踏入‘界门’。
这客栈，是两界中转站，只对‘天命之人’开放。”
他话音未落，星盘突然剧烈震颤。
画面扭曲，弹出一行血字：警告：香火监察己锁定信号源“糟了。”
胖道士脸色一变，“他们发现你了。”
“谁？”
“佛门眼线。”
胖道士一把抓住陈三炮手腕，“没时间了，得让你先认主。”
“认主啥？”
“天符。”
他猛地将星盘拍向陈三炮眉心。
轰——光炸开。
无数光点钻入皮肤，像蚂蚁在脑仁里爬。
陈三炮头痛欲裂，耳边响起低语：“香火值……可换神通……首播热度即法力……信徒越多，越接近真仙……”他眼前发黑，最后听见胖道士的声音：“记住，别信和尚，他们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