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夫君执掌将军府三年,手上沾满算计与权谋,只为他能安心在前线杀敌。可他班师回朝,
却对我冷若冰霜,一句“手段狠戾”便将我所有的付出全盘否定。“沈亦宸,若我不狠,
这沈家早已被豺狼啃食殆尽!” 我在心中嘶吼,却只看到他厌恶的眼神和决然离去的背影。
我以为是三年的隔阂让我们渐行渐远,直到我撬开了府中那座上锁的别院。
在那座被时间封印的院落里,我看到了上千张我的画卷,以及一个穿着我旧时衣裳,
顶着我十六岁容颜的……人偶。原来我的情敌,竟是那个被他珍藏在回忆里的,过去的自己。
01.血腥气尚未散尽。我端坐于堂上,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紫檀木扶手。
堂下跪着的是管事张德的婆娘。她哭得涕泗横流,不住磕头,声称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我看着她,心中毫无波澜。将军府的规矩,
是我亲手立下的。偷盗主家财物,轻则杖责,重则发卖。
她动的是库房里给前线将士准备的冬衣用料。这已不是偷盗,是掘沈家的根基。“拖下去。
”我淡淡开口。“二十杖,发卖到北地苦寒矿场,永不许回京。”女人哭声一滞,
随即化为尖锐的咒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侍卫上前堵了她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庭院里很快传来沉闷的杖击声和压抑的呜咽。满堂下人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他们怕我。
我知道。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执掌将军府三年,我的手上再不见昔日的柔软。取而代之的,
是握惯了权柄与算计的薄茧。处理完杂事,我回到房中。铜镜里的女人面容清冷,
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卸下钗环,换上常服,那股子杀伐决断的气场才淡去些许。
“夫人,将军回来了。”亲信侍女青雀快步走进来,语气里带着喜悦。我心中微动,
起身相迎。沈亦宸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踏入内院。他身姿挺拔如松,眉眼俊朗依旧。
只是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眸,在看到我时,却只剩下平静无波。“回来了。
”我为他解下披风,动作娴熟。“嗯。”他淡淡应了一声,任由我为他更衣。夫妻二人,
相敬如宾,却也疏离得像隔着千山万水。“今日府里可是出了事?
”他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血气。“张德家的手脚不干净,我处理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沉默片刻,没有看我。“手段……又何必如此狠戾。”他的声音很轻,像叹息。
我为他整理衣襟的手指僵住了。狠戾?若我不狠,这偌大的将军府,早已被豺狼啃食殆尽。
若我不狠,他远在边关,又怎能毫无后顾之忧。这些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三年的隔阂,
早已让我们无话可说。“我有些乏了,去书房歇息。”他避开我的目光,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下去。夜深了。我毫无睡意。青雀为我端来安神汤,
见我愁眉不展,忍不住开口。“夫人,您别多想,将军只是军务繁忙,累着了。”我摇摇头。
我知道,那不是累。是厌倦。“青雀,你说……将军府里,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青雀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要说不知道的……倒还真有一处。
”“在府邸最深处的西北角,有一座别院。”“那院子常年上锁,奴婢们都不许靠近,
也从没见过什么人进出。”“只是……”“只是什么?”“奴婢有几次看到,
将军会一个人过去,待上许久。”我的心猛地一跳。一个上锁的别院。他独自前往的禁地。
一个巨大的疑团在我心中升起。我必须去看一看。支开了青雀,我换上一身夜行衣,
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将军府的布局我了如指掌。避开巡夜的护卫,
我很快便来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别院前。月光下,斑驳的院墙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一把巨大的铜锁,将院门牢牢锁死。我从发间抽出一根金簪,摸索着探入锁孔。
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响后。“咔哒。”锁开了。我推开沉重的木门,
一股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愣在原地,如遭雷击。眼前的景象,
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院内,海棠依旧,芭蕉正绿,秋千架上还系着我儿时最爱的流苏。
这里……这里竟然和我出嫁前的闺房,“晚香苑”,一模一样。京城早已入秋,草木凋零。
可这院子里,却温暖如春,繁花盛开,永不凋零。仿佛时间被永远地封印在了这里。
封印在了……我们初遇的那个春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诡异的场景,
这被复刻的回忆,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我一步步走进去,
像是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闺房,房门虚掩着。
一阵若有若无的奇异墨香,从门缝中飘出。我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那扇门。入目所及,
是铺满了整个桌案的……上千张画卷。02.烛火摇曳。我站在桌案前,浑身冰冷。
指尖颤抖着,展开了离我最近的一幅画卷。画上的少女,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色的纱裙,
正坐在秋千上,笑得眉眼弯弯。那张脸,是我。是我十六岁时的模样。我继续展开第二幅,
第三幅……每一张画卷上,都是少女时期的我。或是在桃花树下追逐蝴蝶,
或是于溪边赤足戏水,或是在窗前托腮凝望。天真烂漫,巧笑倩兮。可画中的背景,
却让我感到陌生而刺痛。画里的世界,没有连绵的战火,没有流离的百姓。
只有长安街头的繁华灯火,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那是一个我从未经历过的,和平盛世。
是沈亦宸幻想中的,属于我的盛世。他将我们的过往,进行了多么温柔的美化与修正。
他画出了一个他想要的宋栀夏。一个没有被战火与权谋污染的宋栀夏。而现实中的我,
早已不是画中人。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一张张看下去,
直到画卷的尽头。那里,是一个真人大小的紫檀木梳妆台。
样式也是我当年闺中最爱的那一张。铜镜前,静静地坐着一个背影。
那背影穿着我少女时最爱的那条鹅黄色纱裙,身形纤细,宛如画中人走了出来。我的脚步,
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步,两步……仿佛走向一场早已注定的审判。我离得越近,
心脏就跳得越快。终于,我走到了她的身后。那背影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缓缓地,
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张脸,与我当年闺中模样别无二致的脸,出现在我眼前。肌肤胜雪,
眉目如画。只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这是一尊人偶。
一尊用最精巧的工艺制成的,“画皮”人偶。就在我震惊到失语时。人偶那双空洞的眼睛,
看向了我。她毫无生气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了一下。那是一个诡异的,
带着一丝生机的微笑。“吱呀——”别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亦宸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我时,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化为刺骨的冰冷。他的目光越过我,
落在了那尊人偶身上。然后,他快步上前,下意识地,将人偶护在了自己身后。
那个保护的姿态,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捅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我们之间那层相敬如宾的假象,被彻底撕开。鲜血淋漓。原来,他不是不爱了。他只是,
不再爱现在的我了。他爱的,是这个被他珍藏在别院里的幻影。是这个被他美化过的,
过去的“我”。我的情敌,竟然是过去的自己。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
更让人感到自我否定的事吗?震惊,心碎,然后是滔天的愤怒。“沈亦宸!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她是什么?”他看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羞恼与冷漠。
他似乎没想到,自己最隐秘的角落,会被我如此不堪地闯入。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闯入者。他的沉默和保护,彻底刺伤了我。
我看着他身后的那个人偶,那个顶着我的脸的“东西”。无尽的屈辱与愤怒,
让我几乎要失去理智。“你说话!”我上前一步,想去看清那人偶。
他却再次挡在了我的面前。“宋栀夏,你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冰冷,
带着一丝疲惫的厌恶。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他对我,只剩下厌恶了。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问。“所以,这三年来,你夜夜思念的,就是她?”他终于开了口,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她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玩偶。”“你连一个玩偶的醋也要吃吗?
”03.“玩偶?”我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泪。“沈亦宸,你管这个叫玩偶?
”我指着他身后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心如刀割。“你耗费心力,建这样一座别院,
画上千张画卷,造一个假的我。”“你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偶?”对峙,
就在这诡异的别院里,激烈地爆发。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情感。
他终于不再逃避我的目光,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为什么?”他喃喃自语,
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阿夏,你难道不记得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声音沙哑。“以前的你,会因为一朵花开而欣喜,会因为一只蝶落而伤感。
”“你的眼睛里,有光。”“可是现在呢?”他看着我,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冰冷的兵器。
“现在的你,杀伐决断,手段狠戾。你的手上,你的心里,都沾满了算计与权谋。
”“我怀念的,是那个没有被战火污染,没有被权谋改变的宋栀夏。”“是我的阿夏。
”他的话,像无数根针,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原来,我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
在他眼中,都只是“污秽”。我所有的成长与改变,在他看来,都是一种背叛。
巨大的悲哀淹没了我。但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输给一个玩偶,输给一段虚假的过去。
或许……我还可以变回去。“好。”我压下心中的苦涩,对他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你想要的,是过去的阿夏,对吗?”“我可以。”第二天,我翻出了压在箱底的旧时衣裳。
那条鹅黄色的纱裙,穿在身上已经有些紧了。我对着镜子,努力学着画中少女的样子,
梳起双丫髻。镜中的人,面容依旧,神情却早已不复当年。我走到他面前,
学着记忆中天真烂漫的语气。“亦宸哥哥,你看我今天好看吗?”我的声音,
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拙劣又讽刺。沈亦宸看着我,眼中没有丝毫欣喜,只有更深的失望与厌倦。
“宋栀夏,你不必如此。”他拂袖而去,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是那座别院。他宁愿去面对一个人偶,也不愿面对努力想要挽回他的我。第一次尝试,
彻底失败。我颓然地坐倒在地,冰冷的地面,凉透了我的心。我回不去了。
我们……也回不去了。无边的愤怒与绝望,将我吞噬。错的不是我。是那个玩偶,
是那个虚假的幻影。只要毁了她,一切就会回到正轨。我冲向别院,这一次,
我没有丝毫犹豫。我要砸了她,烧了她,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可当我冲到阮南枝面前,举起花瓶时,沈亦宸却如鬼魅般出现。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要做什么!”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要毁了她!”我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敢!”他将我狠狠甩开,再次将那人偶护在身后。
他警告我,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宋栀夏,不要碰她。否则,
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我被他彻底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守着那个人偶,
就像守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夜里,我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别院外。窗纸上,
映出他与阮南枝独处的剪影。我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对着那不会说话的人偶,
倾诉着他对过往的思念。他讲我们如何相遇,讲我当年如何调皮,
讲那些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私密往事。他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倾注在阮南枝身上。
而随着他情感的投入,我似乎看到,窗纸上,那人偶的剪影,动了一下。她的眼神,
好像灵动了一分。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动作。一个只有少女时期的我,在害羞或紧张时,
才会下意识做出的、轻咬下唇的小动作。屋内的沈亦宸,也看到了。他怔住了,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喃喃道:“阿夏,原来你还记得。”而门外的我,
听到这句话,如坠冰窟。04.模仿,是条死路。挽回,更是笑话。沈亦宸的心,
已经在那座虚假的别院里,彻底封死。既然如此,我便不再乞求他的爱。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证明我的价值。证明如今这个“狠戾”的宋栀夏,
才是沈家真正的顶梁柱。机会很快就来了。沈家旁支,仗着出了个贵妃,在封地蠢蠢欲动,
意图染指本家产业。这是沈亦宸出征前,最放心不下的一根刺。我没有告诉他。
我动用了这三年来,我亲手培养的所有人脉和力量。设局,分化,威逼,利诱。不过半月,
旁支内部便分崩离析,互相攻訐。我抓住机会,以雷霆手段,
将为首的几人以“谋逆”罪名拿下,证据确凿,送交大理寺。剩下的族人,
被我的铁血手腕震慑,纷纷上表归顺,再不敢有二心。一场足以动摇沈家根基的叛乱,
被我迅速平定。手段狠绝,干脆利落。消息传回京城,满朝皆惊。所有人都说,
沈将军娶了一位好夫人。我以为,这份“功绩”传到沈亦宸耳中,至少能换来他的一丝认可。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青雀从他身边侍候回来,脸色苍白。她告诉我,将军听闻此事后,
一言不发,只将自己关在书房。后来,他去了别院。对着那个人偶说,我的双手,
沾满了“污秽”。他说,比起我,还是纯洁的阮南枝更让他心安。我的“能干”,
我的“狠戾”,不仅没有将他拉回现实,反而将他推得更远。这一切,
都成了滋养阮南枝“纯洁”的养料。我像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心口的钝痛,
让我几乎喘不过气。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一种莫名的疲惫和虚弱,
如同跗骨之蛆,缠上了我。起初只是精神不济。后来,便是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青雀急坏了,为我请遍了京城名医,却都查不出病因。只能开些滋补的汤药,日日为我调理。
可我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虚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不断地抽走我的生命力。
在我被这无形的病痛折磨时,别院里的阮南枝,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她的自我意识,
似乎在进一步觉醒。她不再满足于只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她开始在无人的时候,
偷偷观察和模仿府内下人的行为。模仿他们走路,模仿他们行礼,模仿他们说话的口型。
她的学习能力,诡异得可怕。更让我不寒而栗的是,她开始模仿“现在”的我。
模仿我走路时挺直的脊背。模仿我训诫下人时,那冷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
她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从一个被动的“物”,
转变为一个主动学习的“人”。她的野心,开始萌芽。一个深夜。我因为心悸而无法入睡。
青雀为我端来温好的汤药。她经过别院时,脚步顿住了。她透过窗户的缝隙,
看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那个叫阮南枝的人偶,正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镜子里,
映出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可她的表情,却与那张脸格格不入。她正对着铜镜,
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着白天我训诫下人时……那冷厉的眼神。05.危险的信号,已经亮起。
阮南枝的模仿,愈发纯熟。她开始不满足于在别院里独自练习。
她开始利用那张与我酷似的容貌,在府中制造混乱。一个午后,几个小丫鬟在花园里嬉闹。
阮南枝穿着那身鹅黄色的纱裙,如同一个不经意路过的精灵,出现在她们面前。
她用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对她们露出了甜美的微笑。然后,用一种与她表情截然相反的,
只有我才会用的冰冷口吻,说出了府中最严苛的命令。“嬉闹喧哗,掌嘴二十。
”小丫鬟们吓得魂飞魄散。她们看着那张“少女夫人”的脸,听着“当家主母”的命令,
陷入了巨大的混淆与恐惧。事情传到我这里时,我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可我无法解释。
我怎么跟下人说,府里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妖物?他们只会以为我疯了。这只是开始。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我最亲信的侍女,青雀。青雀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对我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