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将慕清芷混沌的意识劈开一道裂缝。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火红。
满室的红绸,摇曳的龙凤烛,还有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凤冠霞帔,明眸皓齿,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惊恐与茫然。
这是……她与镇南侯萧煜的大婚之日。
慕清芷僵硬地转动着脖颈,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刺骨的冰冷与绝望。
就在这个房间,就在今天,她的庶姐,那个平日里总是柔柔弱弱、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妹妹”叫着的慕清薇,亲手为她端来了一杯“合卺酒”。
那酒里,淬了能让人昏睡三日的***。
她喝下后,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凤冠霞帔早已被剥夺,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凌乱不堪的衣衫,和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陌生男人。
慕清薇,则代替她,风风光光地嫁入了镇南侯府,成了人人艳羡的侯夫人。
而她,尔家嫡女慕清芷,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沼,被冠以“与人私通”、“不知廉耻”的罪名,被父亲尔正德亲手送进了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整整十年,她在无尽的孤寂与屈辱中,日日夜夜咀嚼着那份恨意,直到病骨支离,含恨而终。
临死前,她才从一个前来“探望”她的老婆子口中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慕清薇早已与人有染,被前夫家察觉,一纸休书赶出了家门。更甚至,她在被休弃前,因一次意外,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尔家为了攀附镇南侯府这棵大树,为了掩盖这桩丑闻,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父亲,她的嫡母,她最“敬爱”的亲人,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只为了给慕清薇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呵呵……呵呵呵……”
慕清芷喉间溢出低哑的笑声,笑着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她的脸颊。
原来,她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妹妹,吉时快到了,怎么还在发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慕清芷的沉思。
她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了那个她恨入骨髓的身影。
慕清薇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衣,端着一个托盘,莲步轻移地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贪婪。
那托盘上,静静地放着两只描金的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合卺酒。
毒酒!
慕清芷的心猛地一缩,前世那穿肠烂肚般的痛苦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但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了惊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姐姐,”慕清芷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哭过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楚楚可怜,“我……我有些害怕。”
慕清薇眼中的得意更甚,她将托盘放到桌上,柔声安慰道:“傻妹妹,怕什么?镇南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多少名门贵女挤破了头都想嫁呢。你这是天大的福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端起其中一杯酒,递到慕清芷面前:“来,喝了这杯合卺酒,从此以后,你就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了。”
慕清芷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翻涌的杀意。她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杯酒,而是颤抖着指向另一杯:“姐姐,按照规矩,我们……我们是不是该换着喝?”
这是新婚前姐妹之间的一个小习俗,寓意着将自己的福气分一半给对方。前世,她就是这样,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慕清薇递过来的那杯。
慕清薇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喝吧,别误了吉时。”她催促道,端着酒杯的手又往前递了递。
“不,”慕清芷固执地摇了摇头,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固执地看着她,“姐姐,你就当……就当是最后一次疼我了。以后我嫁去了侯府,我们姐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相见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不舍与依赖,成功地让慕清薇放松了警惕。
是啊,一个从小被保护得极好、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矫情罢了。
想到这里,慕清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慕清芷喝下毒酒后昏睡不醒的样子。
“好好好,都依你。”慕清薇宠溺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托盘,然后端起了另外一杯。
两人交换了酒杯。
慕清芷看着手中这杯真正属于她的“福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慕清薇,则毫不犹豫地将那杯她亲手调制的毒酒举到了唇边。
就在她即将饮下的那一刻,慕清芷突然动了!
她猛地站起身,趁着慕清薇毫无防备之际,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杯琥珀色的液体尽数灌进了她的嘴里!
“唔……唔唔!”
慕清薇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顺的妹妹会突然有如此惊人的举动。她拼命地挣扎,想要将口中的酒吐出来,但慕清芷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辛辣的酒液混着苦涩的药汁顺着喉管滑入腹中。
慕清芷松开手,看着瘫软在地、剧烈咳嗽的慕清薇,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而诡异的笑容。
“姐姐,这凤冠霞帔,你既想要,妹妹我……便成全你。”
慕清薇惊恐地指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药效发作得很快,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只看到慕清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地狱里的修罗。
门外,喜娘高亢的唱喏声已经响起:“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花轿——!”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嫁妆队伍已经临门。
慕清芷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慕清薇,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