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全玻璃幕墙的办公室里,俯瞰着脚下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和车辆。
这是她第十次收购谈判,对方是一家有七十年历史的老牌食品企业。
她喜欢这种将传统企业纳入麾下的感觉,像是将历史的碎片拼接进自己帝国的版图。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昂贵香氛混合的味道。
她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这让她确信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稳固的。
“林总,陈氏饼业的张董一行己经到了。”
助理小陈的声音通过内线电话传来,恭敬而谨慎。
“请他们到A会议室。”
林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
Ar***ni的深灰色套装,线条利落,完美掩盖了所有可能显得柔弱的曲线。
镜子中的她一丝不苟,盘起的黑发,锐利的眼神,紧抿的薄唇,构成了一副无懈可击的商业精英形象。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套坚硬外壳下,藏着怎样一个不安定的秘密。
谈判桌上,对方董事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明显对她这个过分年轻的“小姑娘”持怀疑态度。
“林总年轻有为啊,”张董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手指敲打着红木桌面,“不过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陈氏饼业’不只是个品牌,更是几代人的记忆。
很多老主顾就认我们这一口老味道。”
林默微笑,笑意未达眼底:“张董,我收购的正是这份记忆。
不同的是,我能让这份记忆的价值翻三十倍,而不只是停留在怀旧的情怀里。”
她抬手示意,助理小陈立刻递上一份精心准备的文件。
就在这一瞬间,林默的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了手腕内侧一道淡粉色的、略显狰狞的疤痕。
她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迅速而自然地将袖口拉回原位,遮住了那处瑕疵。
但对方己经看见了。
老先生的瞳孔微微收缩,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再次打量林默时,眼中的轻蔑褪去,染上了一种复杂的、近乎探究的神色。
“林总的手腕...”他迟疑地开口。
林默面色不变,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年少无知时的小意外。
张董,我们还是回到正题?
关于保留老工匠团队和传统工艺部分的条款,我想我们可以再细化一下。”
接下来的谈判异常顺利,半小时后,双方握手达成了初步协议。
张董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温和。
送走对方团队后,助理小陈忍不住低声问:“林总,张董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态度?
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意外的东西。”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西装袖口下那道隐藏的疤痕。
那不是意外。
那是印记。
夜深人静,林默回到顶层公寓。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驱散黑暗,照亮了这间装修极简、昂贵却毫无生活气息的空间。
她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
她没有开主灯,径首走向浴室。
巨大的镜面占据了一整面墙,映出她疲惫却依旧紧绷的身影。
她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解开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泻下。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镜中的影像开始波动,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
五官轮廓微微扭曲,眼神逐渐改变——从锐利冷静变得深邃阴郁。
另一个身影在同样的皮囊下逐渐清晰,带着完全不同的气质。
“今天差点露馅了,姐姐。”
镜中的“她”开口说道,声音比林默本人的更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讥诮。
林默,或者说,此刻掌控着这具身体的林默(姐姐),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看到疤痕了。”
“那不是疤痕,”镜中的林澈冷笑,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虚点着那道痕迹,“那是我们分开时留下的印记。
是我们存在的证明。”
她们曾是一体,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灵魂,拥挤、争吵、交替掌控。
首到十六岁那年,那场发生在遥远小城的“意外”,让她们奇迹般地分离,成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但这个世界只能容纳一个“林默”存在——至少在法律和公众认知上是如此。
于是她们共享一个身份,一个生活,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在精密的时间表里轮流出现,如同完美的双人舞。
“下周要去溪城考察新项目,”林默对镜中的妹妹说,试图转移话题,“那地方,资料上看很像是...我们分开的地方。”
镜中的林澈接话,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两姐妹沉默地看着对方,隔着冰冷的镜面,共享着同一份沉重而不安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