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牢惊魂夜,浓得化不开。摄政王大婚的喜乐,隔着重重庭院和高墙,
钻入地牢阴冷的石缝时,已然变了调,嘶哑又诡异,像某种濒死野兽的呜咽。
水珠从长满青苔的墙壁渗出,缓慢凝聚,最后砸进地上浑浊的水洼,“嗒”的一声,
死寂里惊心动魄。我蜷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肩胛处那道新开的血口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地疼。
鞭伤,烙铁印,还有旧年数不清的刀剑痕迹,在这具身体上纵横交错,沈砚清曾说,
这是属于他的功勋章,刻印着我的卑贱与忠诚。
地牢沉重的铁门被拉开的声响刺耳地碾过寂静。脚步声,不止一人,稳健而熟悉,
踏在潮湿的石阶上,一步步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抬起头。
玄色的袍角绣着暗金螭纹,先映入眼帘,然后是那张脸。沈砚清。我的主上,我的……梦魇。
大红的喜服外袍随意罩在他常穿的墨色常服外,红与黑,喜庆与肃杀,在他身上诡异交融。
烛光摇曳,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和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氤氲着薄醉和某种奇异兴奋的眼。他身后跟着两名心腹亲卫,
面无表情,如同石雕。“带出来。”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大婚之日应有的慵懒笑意,
却字字冰冷,砸在地牢的回音里,令人齿寒。铁锁链被解开,牢门吱呀打开。
亲卫粗鲁地将我拽起,伤口被牵扯,一阵撕裂的痛楚让我眼前发黑,喉头涌上腥甜,
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我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从不。他踱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额顶,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熏染的龙涎香和一丝陌生的、属于新娘的甜腻花香。
“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划过我脸颊,最终落在我的下颌,
猛地用力抬起,迫使我对上他的视线,“普天同庆,你也该……沾沾喜气。
”他的指尖沾了些许朱砂般的红,或许是婚礼上沾染的胭脂,或许是血,
蹭在我肮脏的皮肤上,触目惊心。我抿紧唇,沉默地看着他。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逆来顺受,
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给你找个好位置,好好听着,学着点。
看看什么是大家闺秀,什么是金枝玉叶……而不是你这种,只配在暗夜里舔血的怪物。
”怪物。我眼睫颤了颤,依旧无言。“带走。”他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秽物般,
取出绢帕细细擦拭手指。2 婚床下的屈辱我被拖拽着,踉跄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地牢,
走入那片张灯结彩、喜庆喧嚣的王府深处。红绸高挂,喜字刺眼,
每一处光亮都在灼烧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新房外,守卫无声地行礼退开。沈砚清推开门,
里面温暖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枣子、花生、桂圆的甜腻味道,
还有女子身上陌生的幽香。内室的烛光透过精美的屏风,柔和而暧昧。我看不见那位新王妃,
但能想象到,她此刻定然凤冠霞帔,坐在铺满吉祥果子的喜床上,
羞怯又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夫君,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沈砚清没有立刻进去。他停在屏风外,
侧过脸,对着亲卫微一颔首。亲卫会意,猛地将我推搡到那张宽大的婚床之下。
逼仄的黑暗瞬间笼罩下来,灰尘和楠木的气息呛入鼻腔。透过垂落的厚重床帏流苏缝隙,
我只能看到外面一双穿着墨色男靴和一双绣着鸳鸯的红色女鞋。
“王爷……”新娘的声音娇柔婉转,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喜悦。“嗯。
”沈砚清的回应听不出情绪。然后是合卺酒的声响,衣物窸窣摩擦的细微声音。
我的肩膀抵着冰冷的地板,伤口还在渗血,黏腻地贴在粗糙的织物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王爷……”新娘的声音又响起,甜得发腻,
“让妾身伺候您……”“嘘。”沈砚清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温柔,“别急,爱妃……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们……慢慢来。”床榻微微震动。暧昧的声响开始传来,女子的娇吟,男子沉重的呼吸,
衣物被褪去的窸窣,肉体碰撞的细微声响……它们无孔不入地钻入我的耳膜。
像一把钝锈的刀子,在一片片地剐着我的神经。我闭上眼,可那些声音更加清晰。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浮现出沈砚清如何在别的女人身上挥洒热情,
如何亲吻那娇嫩的唇瓣,如何抚摸那光滑的肌肤……他曾在我身上发泄过无数次,愤怒的,
暴戾的,偶尔也有那么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温存。那些夜晚,
他一遍遍在我耳边低吼,骂我***,骂我该死,却又紧紧抱着我,如同抱着唯一的浮木。
他说我这身子,天生就是承痛的,承他的痛,承这世道的痛。他说我和他一样,从里到外,
早就烂透了,只配在黑暗里互相撕咬。可现在,他在光明处,拥着他的皎洁明月,
他的大家闺秀。而我,像一摊见不得人的污秽,被塞在床底,听着他们欢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破皮肉,血珠滚落,混合着肩胛不断淌出的温热,
在我身下聚成一小滩粘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胸腔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暴戾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绝望。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外面的声响逐渐变得激烈,女子的***越来越高亢,带着哭腔,
沈砚清的喘息也愈发粗重。
我以为自己即将在这无声的凌迟中彻底崩溃时——“呃……”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痛哼,
还是从我喉咙里溢了出来。伤口太痛了。心……也太痛了。外面的动静骤然停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连新娘娇喘的余韵都瞬间消失。下一秒,床帏被猛地掀开!
刺目的烛光和沈砚清冰冷含怒的脸同时出现。他衣襟散乱,胸膛上还带着欢好的痕迹,
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刀,狠狠剜着我。“扫兴的东西!”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将我粗暴地从床底拖了出来,狠狠掼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我重重摔落,伤处砸地,
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新王妃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抓着锦被掩住***的身躯,
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浑身血污肮脏的我。沈砚清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俯身,
染着醉意和情欲未褪的红晕的脸上,淬着最毒的冰寒,五指如铁钳,
精准地狠狠掐进我肩胛那道翻卷的伤口里!“啊——!”我终于忍不住,
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血肉被挤压,被撕裂,温热的血瞬间涌出,浸透了他的手指,
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他笑了,凑近我,
声音轻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带着残忍的戏谑和无比的清醒:“卑贱之躯,也配喊痛?
”“你的本分,就是给本王咬着牙受着。”“听见了吗?
”他指尖甚至恶意地在那血肉模糊处拧转了一下。我全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残破的衣衫,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浓重的铁锈味,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破碎的喘息。
他满意地看着我濒死的模样,像是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然后,他松开手,
接过身后侍从早已机灵递上的雪白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我的鲜血。
“滚回你的狗窝去。”他丢开染血的帕子,语气厌弃得像打发一只苍蝇,
“别脏了本王的新房。”亲卫上前,像拖一条死狗般将我拖起。在被拉出新房的那一刻,
我最后看到的,是沈砚清转身走向床榻的背影,和他对新王妃伸出手时,那刻意温柔的侧影。
“爱妃,受惊了……”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光亮与温度。
……4 归来的暗影三年。边境的风沙能磨蚀最坚硬的岩石,也能磨灭许多东西。
连年的征战,嗜血的搏杀,我从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
变成了沈砚清手中最锋利也最沉默的一把刀,掷向哪里,便杀向哪里。累累军功,
换不来他一句温言,只换来更多更险的任务,更多需要涤荡的鲜血。身上的旧伤摞新伤,
最深最疼的那道,似乎永远留在肩胛,在每个阴雨天,每个夜深人静时,隐隐作痛,
提醒我那一夜的羞辱与冰冷。班师回朝的消息传遍京城。摄政王沈砚清权势更炽,如日中天。
我跟着大军,沉默地回到这座繁华依旧、却令我窒息的城市。王府依旧巍峨,朱门高墙,
隔开两个世界。我没有去见沈砚清。暗卫的职责在班师那一刻便暂时解除,
我回到王府后方那片最阴暗角落的住处,一处比地牢好不了多少的狭小房间,
处理身上新增的几道伤口。药粉倒在皮肉上,带来尖锐的刺痛,我咬着布巾,额角沁出冷汗,
眼前却恍惚又是那双冰冷含嘲的眼。“卑贱之躯,也配喊痛?”我闭上眼,
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的牢笼。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似乎有许多人在奔跑、在寻找什么。隐隐地,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那个只有沈砚清才知道、属于暗卫的代号——“影”。我蹙了蹙眉,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沈砚清此刻应在宫中受赏,或是在前厅接受属官贺喜,怎会想起我?喧哗声非但没有停止,
反而越来越近,直奔我这片区域而来。门板被“哐当”一声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
发出不堪重负的***。我迅速扯过外袍掩住***的、伤痕累累的上身,警惕地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