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和他老婆苏婉吃晚饭。
菜挺简单。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拍黄瓜，还有一碗紫菜汤。苏婉做的。
林默说好吃。苏婉就笑。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林默看了她四年，还是觉得好看。
“多吃点鸡蛋，”苏婉说，拿勺子往他碗里舀了一大块，“你今天看着有点累。”
林默嗯了一声。他是有点累。上班嘛，哪有不累的。
但他心里是舒坦的。
下班回来，家里亮着灯，有人做饭，有人问你累不累。这日子，挺好。
苏婉又给他夹黄瓜。黄瓜拍得碎碎的，蒜放得多，香。
“明天周末，可以睡懒觉了。”苏婉说。
林默点头：“你也睡。别老早起忙活。”
“知道啦。”苏婉笑。
她笑起来没声音，就是嘴角往上扬，眼睛亮亮的。林默喜欢她这样。
吃完饭，林默要洗碗。苏婉不让。
“你去沙发上歇着，看会儿电视。”她说，系上围裙，“水凉，我来。”
林默就没争。他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来回换台。没什么好看的。
他听见厨房哗哗的水声。碗筷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
这声音听了四年。每天都听。
他有点困了。
苏婉洗好碗，擦干手走过来。她挨着林默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
“看什么呢？”她问。
“没什么好看的。”林默说。
“那就不看。”苏婉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
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的。
“今天月亮挺亮的。”苏婉说。
林默扭头看窗户。窗帘没拉严，一道月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银子。
“是啊。”他说。
苏婉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吧？”
“好。”
两个人起身，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卫生间并排摆着两个杯子，一蓝一红。牙刷也是，一蓝一红。
林默用蓝色的。苏婉用红色的。
四年了，没变过。
苏婉先刷完牙，对着镜子抹脸。瓶瓶罐罐，摆了一台子。林默也不懂那些是做什么的。他就用香皂。
洗好了，关灯，进屋。
卧室不大。一张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没了。
苏婉睡左边，林默睡右边。也是四年没变。
床软硬适中。枕头是苏婉买的，说是护颈的，挺贵。
林默躺下，觉得浑身骨头都松了。
苏婉也躺下来。她侧过身，面对着林默。
“晚安。”她说。
“晚安。”林默说。
灯关了。
黑暗里，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默很快就迷糊了。
上班累，回家吃饱了，洗个热水澡，躺床上。很容易睡着。
他觉得自己刚睡着没多久，就开始做梦。
梦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办公室，一会儿是小时候的事。
后来，他觉得自己喘不上气。
好像有人拿什么东西捂着他鼻子和嘴。
他挣了一下，没挣开。
那东西软软的，压得他难受。
他哼了一声。
然后就醒了。
也不是全醒。半睡半醒那种。
眼睛睁不开，脑子是糊的。
他觉得奇怪。
因为眼前有东西。
一些发光的字，飘在空中。
字是绿色的，一闪一闪。
这演技绝了
一行字飘过去。
林默眨眨眼。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心疼默哥
又一行。
字飘得很快，一会儿就没了。
开始了开始了
我不敢看了
枕头准备好了吗
这些字奇奇怪怪，林默看不懂。
他只觉得憋气。
真的有点喘不上气。
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好像被什么堵着，吸不进去。
他抬手想揉眼睛。
手刚动，就碰到一个东西。
软的，热的。
是苏婉的胳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婉的胳膊搭在了他胸口上。不重，但压着点地方。
大概是因为这个，才憋气吧。
林默轻轻地把她的胳膊拿开，放到一边。
苏婉没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呼吸声很均匀。
睡着了。
林默这下气顺了。
他再看眼前，那些发光的字不见了。
黑的。什么都沒有。
果然是做梦。
林默闭上眼，准备继续睡。
明天周末，不用早起。
可他心里有点嘀咕。
刚才那感觉，太真了。那些字，绿油油的，晃来晃去。
还有那句“枕头准备好了吗”，什么意思？
他想不明白。
算了，不想了。做梦嘛，什么怪事都有。
他记得以前还梦见过自己会飞呢。
林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
枕头软软的，托着他的脖子。
这枕头是苏婉挑的。说他老是低头看电脑，脖子不好，得用个好枕头。
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替他想着。
林默心里一暖。
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和字，更显得可笑了。
他伸手，在黑暗里摸了摸，找到苏婉的手，轻轻握住。
苏婉的手有点凉。
她没动，大概睡熟了。
林默握着她的手，慢慢又睡着了。
这一次，没再做怪梦。
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
林默先醒了。
他看看身边的苏婉，她还睡着，头发散在枕头上，看起来挺 peaceful。
林默没吵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出去做早饭。
他把粥煮上，煎了鸡蛋。
苏婉起来的时候，早饭已经摆桌上了。
“呀，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她有点惊讶。
“睡够了就起了。”林默说。
他没提昨晚那个怪梦。
提它干嘛呢？没意思。
苏婉坐下来喝粥。
“粥煮得正好，”她说，“不稠不稀。”
林默就笑：“也就煮个粥了。”
“煎蛋也好吃，”苏婉咬了一口蛋，边缘煎得焦焦的，“火候好。”
她总是这样，夸他。哪怕一点小事。
林默心里那点嘀咕，彻底没了。
梦就是梦。
荒唐，当不得真。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收拾。
苏婉说：“今天天气好，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吧？”
“行啊。”
林默把被子抱到阳台，搭在晾衣杆上。
苏婉拿着小棍子，过来拍打被子。
噗噗噗。
灰尘在阳光里飞。
“晚上睡觉就能闻到太阳的味道了。”苏婉说。
林默站在一边看她。
她穿着家居服，头发随便挽着，拿着棍子认真拍被子。
很平常的画面。
林默看了四年。
可他今天早上，看着苏婉，看着她手里的棍子，看着她拍被子的动作，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昨晚梦里那行字。
枕头准备好了吗
他甩甩头。
瞎想什么。
苏婉拍完被子，回头看他：“站着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林默说，“晒好了？”
“好了，”苏婉放下棍子，“晚上再收吧。”
她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林默的胳膊。
“今天没事，我们出去看电影吧？”她提议。
“好啊，”林默点头，“看什么？”
“随便，你看啥我就看啥。”
两个人进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出门前，苏婉照镜子，涂了点口红。
林默在门口等。
他无意间往卧室瞟了一眼。
床上的两个枕头并排放着。
蓝色的他的，粉色的她的。
平平常常。
可他心里那点咯噔，又冒出来了。
就一下。
很快又没了。
“走啦。”苏婉换好鞋，叫他。
“来了。”林默应着，开门和她一起出去。
外面阳光大好。
是个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