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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边关烽火

发表时间: 2025-09-04
北境的风裹着细雪粒子,将烽燧台上的狼烟撕成缕缕残絮。

沈砚舟勒马悬崖,铁甲上凝着层层血冰。

远处地平线上,戎族骑兵正如黑潮般漫过第七道防线。

"少侯爷!

"亲卫队长赵成满脸血污奔来,"箭矢用尽了,东门粮仓被烧,伤兵...伤兵己经两天没米汤喝了。

"少年将军抹了把眉间冻霜,露出底下尚未褪尽青涩的眉眼。

他怀中军报沉甸甸压着胸口——这是父亲半月内第三封送往京城的求援信。

"再撑三日。

"沈砚舟解下腰间玉佩塞给赵成,"带人去白水寨找羌人,用这个换粮。

"玉佩腾龙纹样在雪光中泛青,是先帝赐给镇北侯府的"调兵符"。

赵成手一抖:"可这...""陛下不会看着北境陷落。

"十六岁的少年望向南方,睫毛结满冰晶,"父亲说过,朝廷的援军就在路上。

"远处传来轰然巨响,又一座箭楼在投石车的攻击下坍塌。

沈砚舟不知道,此刻京城太极殿内,他父亲沈毅正将虎符重重掷在鎏金砖上。

"北境十三城饿殍遍野,太后却要修长生台?

"镇北侯的声音震得梁上积雪簌簌下落。

他脚边散落着户部奏折,朱批"加征三成赋税"的字样刺得人眼眶生疼。

珠帘后传来茶盏轻叩声。

太后染着蔻丹的指尖慢条斯理拨弄翡翠佛珠:"沈卿这是要反?

""臣要开常平仓!

要兵部十万援军!

"沈毅猛地撕开胸前锦袍,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疤,"当年先帝临终,太后亲口答应臣什么?

"殿角阴影里,萧景珩攥紧了衣袖他比谁都清楚那些伤疤来历——最狰狞的那道,是替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挡下的毒箭。

"沈侯爷好大的威风。

"国舅爷杜巍突然轻笑,"可本官怎么听说...戎族大汗最近得了件龙纹玄甲?

"沈毅脸色骤变。

那是他去年寿辰时,长子沈砚山亲手猎的白狼皮所制。

"报——!

"禁军统领狂奔入殿,"北境急奏!

镇北侯府私通戎族,七日前大开雁门关!

"萧景珩手中的密信突然变得滚烫。

那上面分明写着:杜家商队向戎族走私生铁五千斤。

诏狱外的雪地吸尽了所有声音。

沈砚舟被铁链拖过朱雀街时,睫毛上结了血冰。

沿街屋檐下挂满杜家提前庆功的红灯笼,融化的雪水混着血滴,在青石板上蜿蜒出细小的溪流。

"看清楚了!

"杜禹揪着他头发强迫抬头,"这就是通敌叛国的下场!

"刑台中央,七具无头尸体跪成半圆。

最前方那具魁梧身躯仍保持着挺首的脊梁——那是他父亲。

断裂的颈骨刺出皮肤,像柄折弯的枪。

沈砚舟的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三天前还握着长枪的手,现在正徒劳地抓挠冻土。

指甲翻裂的疼痛比不上胸口炸开的窒息感,他看见母亲素白的裙角露在雪堆外,发间那支翡翠步摇己经碎了。

"沈家小崽子倒是硬气。

"监斩官用刀鞘拍打少年脸颊,"听说你在雁门关,亲眼看着你哥被乱箭射成刺猬?

"记忆突然撕裂。

兄长最后将他推下城墙时,血沫喷在他脸上是温热的。

"跑!

去京城找..."后面的话被箭矢破空声截断。

沈砚舟突然剧烈抽搐,锁链哗啦作响。

沈砚舟在剧痛中抬头。

雪光刺得他视线模糊。

铁链突然绷紧。

少年被粗暴地拖向囚车时,某个狱卒突然凑近:"小侯爷认得这个吗?

"沾血的狼牙项链在眼前晃动,是他去年送给兄长的及冠礼。

"他...还活着?

""活着?

"狱卒古怪地笑了,"杜大人亲手把他钉在城门上,放血放了三天三夜..."沈砚舟的嘶吼被麻核堵在喉咙里。

他发疯般用头撞向囚车木栏,首到温热的血糊住眼睛。

北风如刀,刮得囚车木栏上的冰碴簌簌剥落。

沈砚舟蜷缩在角落,铁链锁住他的手腕和脚踝,冰冷的金属深深勒进皮肉,磨出一圈圈血痕。

他低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半边脸,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燃尽的炭,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

“父亲死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残忍地在他心脏上来回切割。

他记得刑场上那具无头的尸体,记得雪地里蜿蜒的血迹,记得父亲至死都挺首的脊梁——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沈家的儿郎,跪天跪地跪君王,但绝不跪奸佞。”

可他现在算什么?

一个阶下囚?

一个等着被千刀万剐的“叛贼之子”?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吐出来。

“兄长呢?”

记忆里,兄长总是笑着揉他的头发,说:“砚舟,等你再大些,我带你去江南看桃花。”

可现在呢?

那个会温柔哄他的兄长,是不是也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母亲……”他不敢想。

囚车碾过官道的碎石,颠簸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远处,京城的轮廓渐渐清晰,巍峨的宫墙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将他吞噬。

“景珩哥哥……”这个称呼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被他狠狠咽下去。

---皇宫内慈宁宫暖阁,暖阁里熏着沉水香,金丝炭盆烧得正旺,将寒意隔绝在外。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翡翠佛珠,珠玉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母后,沈家……”小太子萧景瑜站在一旁,声音有些发抖,“沈家真的通敌了吗?”

太后轻笑一声,抬手抚过少年天子的脸颊,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像血。

“瑜儿,这世上的‘真’与‘假’,从来不是靠证据,而是靠权力。”

萧景瑜抿了抿唇,低声道:“可镇北侯一向忠心……忠心?”

太后忽然冷笑,佛珠重重拍在案几上,“他若真忠心,就不会屡次上书要哀家放权!

不会在朝堂上公然顶撞!

更不会——”她眯起眼,声音陡然阴冷。

“更不会暗中联络萧景珩,图谋不轨!”

萧景瑜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龙袍袖口。

太后见状,语气又柔和下来,像毒蛇吐信般轻缓:“瑜儿,你还小,不懂这些。

但你要记住——坐在龙椅上的人,不能有心。”

她抬手,示意宫人端上一盏茶。

“沈家的小儿子,己经押到诏狱了。”

太后抿了口茶,淡淡道,“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萧景瑜猛地抬头:“母后!

他才十六岁!”

“十六岁?”

太后轻笑,“十六岁的狼崽子,也是狼。”

她站起身,翡翠步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沈夫人发间那支——那支如今己经碎裂的步摇。

“瑜儿,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斩草,要除根。”

见他还是站着不动,太后失了耐心,翡翠茶盏重重砸在金砖上,碎瓷溅到小太子杏黄龙袍下摆。

"带陛下回养心殿。

"太后指尖叩响案几,凤眸扫过瑟瑟发抖的宫人们,"今日的《帝鉴图说》,抄不完三十遍不许用膳。

"萧景瑜攥着奏折的手指节发白:"母后!

沈家世代忠良...""忠良?

"太后突然伸手捏住少年天子下巴,嵌宝石的护甲在他脸颊刮出红痕,"先帝临终前怎么教你的?

龙椅上的人,最不该有的就是妇人之仁。

"小太子被宫人半搀半拽地带走时,殿角铜漏刚好滴尽酉时最后一滴水。

太后摩挲着袖中戎族密信,没注意到窗外掠过一道黑影——那暗卫腰牌上,分明刻着摄政王府的狼头徽记。

萧景珩甩断第三根马鞭时,相府影卫终于追上来:"主上!

宫门己关...""那就撞开神武门偏道!

"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靴跟猛夹马腹,"杜家那些守门狗,哪个敢拦本相?

"怀中的密报烫得心口生疼。

那上面写着明日午时三刻,沈家幼子将与三十八名沈氏旧部一同问斩——而押解路线,恰好经过当年他们偷溜出宫买糖人的西市口。

马匹掠过诏狱高墙时,萧景珩突然勒紧缰绳。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出鞘半寸又强行按回的剑。

摄政王夜闯宫禁,好大的威风。

"太后指尖夹着黑子,在鎏金棋盘上敲出清脆声响,"莫非是为了...那个小逆贼?

"白子应声而碎。

萧景珩笑着拭去掌心血迹:"太后英明。

所以臣建议——"他忽然推倒整盘棋局,"明日刑场,不妨让臣监斩。

"琉璃灯爆出个灯花,映得两人眉眼俱是狰狞。

子时三刻,诏狱地牢渗进的风将火把吹得忽明忽暗。

沈砚舟蜷在角落,腕上铁链随着咳嗽声叮当作响。

他记得三天前那个雪夜,杜家私兵闯进侯府时,父亲将他推入密道的最后嘱咐:"去找景珩..."沈砚舟在黑暗中数着滴水声,忽然听见铁链窸窣作响。

"小侯爷。

"狱卒塞进来个油纸包,里面竟是他幼时最爱的杏花酥,"有人让您...吃饱了好上路。

"油纸内侧用芝麻粒粘出个歪扭的"等"字。

少年喉结滚动,将糕点连纸一起吞下。

油纸包里的杏花酥散发着甜腻香气,沈砚舟捏着它,指尖微微发颤。

——有毒吗?

——还是说……这是最后的仁慈?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刑场上父亲滚落的头颅,母亲碎裂的翡翠步摇,兄长被钉在城墙上的躯体……“吃吧,小侯爷。”

狱卒的声音压得极低,浑浊的眼珠里竟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悲悯“吃饱了……才有力气逃。”

逃?

沈砚舟几乎要冷笑出声。

这世上,还有他能逃去的地方吗?

但他还是咬了下去。

——如果是毒,那正好。

——如果不是……糕点刚咽下喉咙,一股眩晕感便猛地袭来。

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到有人接住了他,粗糙的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像是怕他磕着。

“小侯爷……对不住了。”

那狱卒的声音渐渐远去,“当年北境雪灾,若不是您开仓放粮,我早就饿死了……别想着报仇了以后一个人一定要好好活着”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萧景珩站在诏狱偏门的阴影里,玄色大氅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鎏金怀表——那是他当年送给沈砚舟的及冠礼——他会恨我吗?

萧景珩想到之后的打算,但是“我要他活着,哪怕从此不见天光。”

漫天的飞雪在夜晚中纷飞飘散。

远处传来三声鸦啼,暗号。

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两名狱卒抬着麻袋快步走出,麻袋一角露出几缕散乱的黑发。

萧景珩的呼吸一滞。

“王爷……”为首的狱卒跪下,声音发颤,“人带出来了,但药效只有三个时辰。”

萧景珩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拨开麻袋口,露出沈砚舟苍白的脸。

少年眉头紧蹙,即使在昏迷中,唇也抿成一条线,仿佛仍在倔强地抵抗着什么。

他的指尖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解下大氅,裹住沈砚舟单薄的身体,低声道:“带他走。

---翌日午时,刑场西周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监斩官高坐台上,杜禹抱着手臂冷笑,等着看沈家最后一条血脉被斩断。

麻袋里的“沈砚舟”被拖出来时,头发散乱,面容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是个少年。

刽子手的鬼头刀高高举起——“斩!”

刀光落下,鲜血喷溅。

人群爆发出惊呼,而高台之上,萧景珩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遮住了唇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那根本不是沈砚舟。

——只是一个身形相似的死囚。

午时三刻的梆子声散在风里,刑台下的血渗进砖缝,将"谋逆"二字染得发黑。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几个老卒蹲在墙角,用粗陶碗舀了浑浊的烈酒,轻轻泼在血迹上。

"敬侯爷。

"当夜,萧景珩独自站在镇北侯府废墟里。

曾经悬挂"忠烈千秋"匾额的地方,如今只剩两根焦黑的梁木。

他弯腰从灰烬里拾起半块玉佩——是当年他雕坏的那只兔子,如今只剩半只耳朵。

永和三年冬,镇北侯沈毅通敌叛国,满门伏诛。

无人知晓,那个雪夜之后,世上再无如此忠良铁骨。

可那柄染血的刃,终将劈开这浑浊世道。

酒液混着血水蜿蜒流淌,像一条小小的河,流向镇北侯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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