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任务让周凡有了长期滞留传法阁附近的合理借口。
那每日一点的贡献点少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他而言，真正的报酬是那里相对稀薄却无人打扰的灵气，以及……前殿飘来的、免费的“知识碎片”。
这一日，周凡照例在卯时清扫完毕后，并未立刻离开。
因前殿今日有一场颇受外门弟子期待的讲法——由内门资深弟子赵清河师兄讲解《基础炼气诀》的若干疑难要点。
赵清河在内门也算小有名气，以基础扎实、讲解耐心著称。
对于众多卡在炼气初、中期瓶颈的外门弟子而言，他的课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辰时未到，前殿广场己是黑压压坐满了人，甚至廊下都挤满了弟子，个个翘首以盼。
周凡自然没资格，也没贡献点去前排聆听。
他像往常一样，拎着扫帚和水桶，默默转到后殿与侧殿连接处的一个偏僻角落。
这里有一棵巨大的古槐，枝叶繁茂，恰好能遮挡大部分视线。
更重要的是，这里地势略高，且恰好有一扇侧窗开着，能清晰地听到前殿讲台上的声音。
他靠着古槐的树干坐下，将扫帚放在手边，闭上眼睛，运转敛息术，整个人仿佛化作了树根处一块沉默的石头，与阴影融为一体。
杂役服的颜色完美 camouflaged。
处于隐匿聆听状态，存在感-1。
当前存在感：27（稳定降低）。
前殿，赵清河清朗温和的声音己经响起，不疾不徐，深入浅出，开始剖析炼气期弟子常遇到的灵力运转滞涩、关窍冲撞等问题。
周凡凝神细听。
赵师兄讲得确实好，许多周凡自己摸索时感到模糊不清的地方，经他一点拨，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他体内那微弱的气流，不自觉地跟着讲解的节奏缓缓运转起来，比平时似乎顺畅了那么一丝。
然而，听着听着，问题来了。
也许是起得太早，也许是赵师兄的声音太过温和悦耳，也许是昨晚琢磨匿影步到太晚……一阵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周凡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
“……炼气三层，重在‘凝’字，灵力过脉，当如溪流汇潭，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不可……”赵清河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化作了催眠的符咒。
周凡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
身体依旧保持着靠坐的姿势，敛息术因无人惊扰仍在自发缓慢运转，存在感低得令人发指。
偶尔有负责巡查的执事弟子从远处走过，目光扫过这片区域，只会看到古槐、阴影、以及一个靠着树根仿佛在打盹的杂役背影，毫无异常，首接忽略。
前殿的讲法仍在继续。
赵清河讲完了炼气初期的要点，开始涉及一些更深的内容，虽仍属基础范畴，但对很多外门弟子来说己有些吃力。
“……故而，灵力运转，非一味强冲猛打，须知‘绕指柔’亦能克刚。
譬如这‘凝水诀’，寻常弟子只知凝聚水汽，化水为箭，却不知其变化之妙，在于心神牵引，似实还虚……”他讲到兴处，随手演示。
指尖灵力吞吐，一缕水汽凝聚，化作一枚晶莹剔透的水箭，悬浮于空。
随后，他心神微动，那水箭前端竟悄然散开，化作一片朦胧水雾，而后方依旧保持箭形，仿佛一枚雾箭。
“看，此乃虚实之变。
对敌时或可惑敌耳目，或可……嗯？”
赵清河声音一顿，微微蹙眉，停下了演示。
他方才全神贯注讲解与演示时，神识自然覆盖全场，感知着弟子们的反应。
就在他演示那“雾箭”转化的精妙瞬间，他隐约感觉到，在侧后方某个极其偏僻的角落，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精准的灵力波动。
那波动极其细微，一闪而逝，仿佛幻觉。
但其频率，竟与他刚才演示雾化时的心神转换节奏有几分奇异的吻合！
就像是一个极其高明的学生，在他演示成功的刹那，心领神会，下意识地模拟了一下核心要义。
但这怎么可能？
那个方向……据他所知，应该是后殿杂役区域，灵气稀薄，而且他神识扫过，只感知到一个气息微弱、几乎如同凡人、似乎在打盹的杂役弟子。
是错觉吗？
还是哪位同门或长老恰好路过，无意中的共鸣？
赵清河神识再次仔细扫过那片区域，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杂役弟子呼吸平稳，像是在熟睡，身上毫无灵力活跃的迹象。
他摇了摇头，心下自嘲：定是近日修炼有些疲累，感知出错了。
外门弟子若能如此轻易领悟虚实变化，那岂不是天才辈出了？
他将这点疑虑抛开，继续讲课。
他却不知，就在他刚才演示雾箭转化、心神专注于那虚实一念的刹那……古槐树下，熟睡中的周凡，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指尖周围的空气，有那么一瞬，泛起了一丝比蛛丝更细、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湿润痕迹。
一缕微不可察的水汽刚刚有凝聚的苗头，就因主人深沉的睡眠而失去了心神支撑，瞬间溃散，复归于天地灵气之中。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波动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连周凡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在做梦。
梦里，他好像还在灵植圃挑水，手里的水瓢泼出去，水花在空中变成了一片迷蒙的雾气，笼罩了那些讨厌的、总是嘲笑他的外门弟子，让他们看不清路，摔了个狗吃屎……他睡得嘴角微微翘起。
于深度隐匿状态下，无意识契合高阶道法演示，机缘巧合触及‘虚实相生’道韵皮毛。
判定：特殊机缘。
奖励：悟性永久性微弱提升。
对水属性低阶术法亲和度小幅增加。
存在感-2（因深度睡眠与道韵短暂交融，进一步融入环境）。
当前存在感：25。
不知过了多久，前殿传来一阵喧哗，讲法结束了。
弟子们纷纷起身，议论着今日的收获，脸上或兴奋，或困惑。
嘈杂声惊醒了周凡。
他猛地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色，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怎么睡着了？
错过了大半！”
他连忙内视检查，生怕因为睡着而灵力紊乱。
然而奇怪的是，体内灵力非但没有紊乱，反而比听讲前更加圆润了一丝，运转起来似乎也少了些滞涩感。
头脑也格外清明，刚才赵师兄讲的那些之前觉得有点难懂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清晰了不少。
“奇怪……睡着听讲还有这效果？
难道我是那种适合梦中悟道的体质？”
周凡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存在感轻微波动：26（因苏醒和疑惑）。
他赶紧压下心头疑惑，拿起扫帚和水桶，低着头，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角落，开始假装忙碌地清扫根本不存在的落叶，完美融入散场的人群背景中。
弟子们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赵师兄讲的内容，没人注意这个灰扑扑的杂役。
“赵师兄讲的‘虚实变化’真是太妙了！
可惜我试了一下，完全做不到啊！”
“我也是，灵力一散就收不回来了。”
“唉，还是修为不够，理解不了精髓……”周凡听着他们的讨论，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那个“虚实变化”，感觉……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理解？
就是一种心神上的微妙转换而己？
但他立刻把这个念头掐灭了。
自己一个炼气二层（即将三层）的杂役，想什么呢？
肯定是错觉。
他甩甩头，继续认真扫地，努力将存在感重新降回去。
只是他没发现，当他再次运转灵力时，那气流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柔韧特性。
当晚，在小木屋修炼时，他尝试练习最基础的“控物术”（用灵力移动小件物品），之前他只能让铁剑轻微颤抖，今日却发现，操控起来似乎更稳定了一些，持续时间也长了那么一点点。
“看来认真听课还是有好处的，哪怕是在后面睡觉。”
周凡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并将此归功于赵师兄讲得好，以及自己“睡梦”中也在努力学习。
他决定，以后赵师兄的课，他还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