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现场《星光制造机》的录制棚里,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劣质糖浆。
炫目的镭射灯切割着烟雾,震耳欲聋的电音鼓点砸在耳膜上,
却盖不住台下那片刻意压低的、嗡嗡作响的窃窃私语。“下一个,姜时七!
”导演透过耳麦喊话,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追光灯猛地钉在出场口,
一个身影略显单薄地走了出来。姜时七穿着一身不合身的、亮片廉价的打歌服,
脸上是时下女团流行的、但显然与她气质不符的浓妆。她脚步有些虚浮,不是因为紧张,
而是这具身体不久前才刚灌下去半瓶赞助商的能量饮料,胃里正翻江倒海。
台下瞬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哄笑和几声尖锐的口哨。“她还真敢来啊?
”“海选是走了多大后门?”“快跳吧跳吧,早点下班!”评委席上,三位评委表情各异。
音乐制作人高铭低头翻着资料,嘴角下撇;歌手林薇勉强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眼神却已经放空;只有那位以毒舌著称的顶流爱豆导师宋辞,身体后仰靠着椅背,
指尖转着笔,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姜时七,眉梢挑着一抹等着看好戏的讥诮。
原主的记忆碎片混乱地砸进脑海——赛前被怂恿喝下的问题饮料,
网上铺天盖地的“划水怪”、“心机婊”通稿,还有眼前这山呼海啸般的恶意。姜时七,
前世一手金针活人无数、坐堂问诊需提前半月预约的姜氏中医第十八代传人,
深吸了一口这乌烟瘴气的空气。真是……什么疑难杂症都比不上人心鬼蜮。
背景音乐的前奏响起,是她完全陌生的强烈节拍。她尝试着跟上记忆里的动作,
手脚僵硬得像刚安上的假肢。一个旋转,脚下猛地一绊,整个人直接摔坐在了舞台上。
“噗——”“哈哈哈哈!”倒彩声和嘲笑几乎要掀翻录影棚。导演在台下用力捏着眉心,
示意摄像师赶紧切镜头。宋辞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带着冰冷的嘲弄:“姜时七选手,
这就是你准备的舞台?如果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那我建议你……”他拖长了调子,
“换个梦想。”恶意的浪潮几乎要将舞台中央那个身影吞没。她却像是没听见。摔倒的瞬间,
指尖触及脚踝,一个清晰的错位感传来——旧伤,而且被刚才那一下弄得急性发作了。
职业本能让她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就那么坐在舞台上,
伸手脱掉了那只碍事的高跟靴子,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按在红肿的脚踝上,一推,一送!
极轻微的一声“咔”。台下笑声一滞。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脚踝,然后,
就那么光着一只脚,站了起来。追光灯惨白地打在她身上,
将她脸上那不合时宜的平静照得一清二楚。她完全无视了炸开的喧哗和宋辞瞬间僵住的脸色,
目光扫过评委席,扫过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最后,竟然抬手,
从那个亮得刺眼的、本该装着化妆品或小零食的腰包里,
掏出了一个——古旧的、深蓝色的卷起来的针包。布帛展开,
一排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银针,在舞台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镜头疯了似的推近。她捻起一根细长的毫针,指尖稳定得可怕。话筒将她的声音放大,
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唱跳我确实不行。”她顿了顿,
视线精准地投向评委席上脸色骤变的宋辞,“但评委老师,您肝火过旺,阴虚阳亢,
夜里丑时易醒,白日烦躁易怒,目赤口干,我说得可对?”宋辞那张俊美却盛气凌人的脸,
唰地一下变了颜色,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什么!
”可他瞬间潮红的面色和猛地后仰、试图躲避那枚银针微小反光的动作,
彻底出卖了他的惊惶。台下哗然!姜时七却已移开目光,
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好。她的视线掠过观众席,像是在寻找什么。下一秒,
她的目光定格在前排VIP座。那里坐着一个男人,与周围狂热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眉眼深邃,即使在这种场合也坐姿挺拔,
只是眼下有着无法用妆容完全掩盖的淡淡青黑,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是影帝傅渊渟。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傅渊渟微微前倾身体,
避开了身边助理意图阻拦的手,主动将一截手腕搭在了前排的隔离栏上。腕骨清晰,
皮肤冷白。他看着舞台上的姜时七,开口的声音透过轻微的现场杂音,低沉而清晰,
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恳切:“姜医生。”他省略了“选手”二字。“能劳驾你,
治治我的失眠么?”“……”死寂。长达数秒的、足以让导播冷汗浸透后背的绝对死寂。
随即,整个录制现场像被投入滚油的冰水,彻底炸裂开来!
惊呼声、质疑声、兴奋的尖叫声几乎要冲破顶棚。
的在舞台上的姜时七、面色铁青的宋辞、以及伸着手腕神情平静的傅渊渟之间疯狂切换特写!
导演在台下差点跳起来,对着耳麦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到底在喊什么。
直播弹幕已经不是滚动,而是海啸般的喷发!卧!!!!!!槽!!!!!!
我听到了什么?傅影帝叫她什么?医生?!这他妈是什么神展开?!剧本吗?!
《星光》现在剧本这么野了吗?!宋辞那个表情哈哈哈哈哈他慌了!他绝对慌了!
被说中了!姜时七被鬼附身了吧?!她什么时候会的医?!银针!她拿着银针!
节目组不管管吗?!傅渊渟失眠很久了吧?
上次专访他好像提过一句……这真是能演出来的?舞台上,姜时七对周遭的爆炸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落在傅渊渟伸出的手腕上,只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声音透过话筒依旧平稳:“劳烦影帝稍等片刻,现场施针不便,赛后我可为您详细诊脉。
您这症候,并非无解。”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说完,
她甚至没再看傅渊渟的反应,弯腰,捡起那只被她踢掉的高跟靴子,随手拎着,
然后对着评委席和观众席微微颔首——那姿态,不像被淘汰的选手,
倒像是坐堂大夫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准备下班。“我的表演结束了。”她转身,
光着一只脚,拎着一只鞋和一个闪着寒光的针包,就那样一步步,平静地走下了舞台。
留下身后一个彻底失控的现场和一场即将席卷全网的风暴。当晚,
《星光制造机》最新一期未播先爆。
辞 肝火旺# 爆#傅渊渟 主动求医# 爆#姜时七 中医# 热热搜前十,
她一个人占了四条。各种角度的现场视频、动图火遍全网。嘲讽的有,质疑剧本的有,
惊叹的有,扒皮她过去黑历史的有,分析微表情的有,
科普中医望诊神奇之处的也有……整个网络乱成一锅滚粥。姜时七这个名字,
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刻进了所有人的记忆里。节目组后台更是乱套。
导演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额头上的汗就没干过。其他选手看姜时七的眼神活像看外星人,
敬畏、好奇、嫉妒、恐惧……种种情绪交织。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姜时七,
正待在节目组分配的四人间宿舍角落里,
对着节目组“友情提供”的一套最基础款的针灸针和几样常见药材,慢条斯理地分拣。
她对网上的滔天巨浪毫不关心,只想赶紧凑合出能用的工具,
先把这具身体的陈年旧伤和虚弱脾胃调理好。接下来的几天,录制照常,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理所当然地“晋级”了——节目组和赞助商都不舍得放走这棵瞬间能带来泼天流量的摇钱树。
她不再唱跳,每个舞台都变成了大型问诊现场。节目收视率一路狂飙。同组队员排练扭伤,
她几针下去疼痛立减;一个工作人员痛经惨白着脸,
她递过去一杯不知怎么捣鼓出来的姜枣茶,
半小时后对方活蹦乱跳;甚至连那个毒舌导师宋辞,在几次躲闪后,
竟也别别扭扭地在后台找她,声音比蚊子还小地问有没有……去火的方子。
她摸骨诊脉的名声,以惊人的速度在圈内小范围传开。第三次公演录制前夜。
姜时七被节目组导演亲自笑着请出去,说是有位“特别重要的投资人”身体不适,
想请她帮忙看看,报酬好说。她蹙了蹙眉,但想着或许能换些更好的药材,便点头跟上。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口,低调,但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辆迈巴赫的非凡价值。
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姜时七弯腰坐进后座。车内光线幽暗,弥漫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木质香,
压下了她本能警惕的、属于陌生空间的沉闷。她转头,随即微微一怔。
车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西装外套随意放在一旁,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和一款价值不菲的腕表。他侧着脸,鼻梁高挺,
下颌线利落得像刀锋,
整个人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疏离感和……一种难以掩饰的、深切的疲惫。但他看过来的眼神,
却锐利沉静,仿佛能洞穿人心。是傅渊渟。又似乎不完全是镜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影帝。
“姜医生,冒昧请你过来。”傅渊渟开口,声音比那晚在录制现场听到的更低哑一些,
像带着电流,擦过寂静的车厢。姜时七瞬间明白了。没有什么投资人。是他。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傅先生费心了。失眠之症,并非急症,
不必如此……”“不是失眠。”傅渊渟打断她,目光沉甸甸地压过来,“是别的。
”他缓缓将左手腕递到她面前,就像那晚在录制现场一样。只是这一次,距离更近,
压迫感更强。他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白得有些晃眼,腕间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旧伤。
”他吐出两个字,眼神幽深,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紧紧锁住她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很多年了。听说姜医生摸骨之术一绝?”姜时七的视线落在他手腕上。
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凝神望去,指节几不可查地微动,仿佛虚拟着搭脉的力度。
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一瞬——傅渊渟忽然毫无征兆地倾身靠近!
清冽的木质香气混着他身上独特的热意骤然袭来,瞬间侵占了姜时七所有的感知范围。
他靠得极近,深邃的眼眸在极近的距离下像不见底的寒潭,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最敏感的绒毛,带来一阵战栗般的痒意。他压低了嗓音,
那声音喑哑得近乎蛊惑,一字一句,敲在她的耳膜上:“乖乖,”“给我扎一针试试?
”……车厢死寂。窗外流泻而过的霓虹光影,在他深邃的眼底一瞬明灭,
映出一种近乎妖异的专注。那声“乖乖”叫得低哑模糊,
尾音勾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烫得姜时七耳根后的皮肤猛地一紧。
来自另一个灵魂深处、属于老中医的沉稳,让她硬生生压下了向后弹开的生理冲动。
但这具年轻身体陌生的、过于敏锐的感知,却让一股细微的战栗自顾自顺着脊椎爬了上去。
她指尖蜷缩,稳住呼吸,抬眼看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太近了,
甚至能看清他眼底几缕细微的血丝,和瞳孔里自己模糊而警惕的倒影。“傅先生,”她开口,
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只是比平时沉了几分,“讳疾忌医乃大忌。您若信不过我,
不必如此相试。”傅渊渟没有立刻退开。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像是要从她强装的镇定里剥出丝毫破绽。那目光带着重量,沉甸甸的,压得人心口发闷。
几秒后,他才极缓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身体却终于慢条斯理地坐了回去。
逼仄的空间随着他的撤离,似乎稍稍恢复了流动。“信不过,就不会请你来了。”他淡淡道,
再次将手腕递过来,仿佛刚才那瞬间狎昵的试探从未发生。“劳驾。”姜时七垂眸,
视线落在那只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一双很适合握枪或者执笔的手。她摒除杂念,
三指精准地搭上他的腕间关寸尺三部。皮肤相触的瞬间,他脉搏的跳动清晰地传来。
指尖下的触感微凉,但他的脉象却……姜时七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沉弦,涩滞,
左寸尤甚。确有旧患,郁结日久,气血阻滞不通,但更深处的底子却并非虚乏,
反而隐隐透着一股异样的劲韧,像是被强行压抑住的活火山。这脉象复杂得矛盾,
既显陈伤之痛,又隐蛰伏之力。绝非一个普通演员该有的脉象。
更不像仅仅是失眠困扰的样子。她抬起眼,目光带着审视:“傅先生这伤,不在皮肉,
在经络。每逢阴雨寒凉,或子夜时分,痛如针刺,牵掣肩背,不得安枕,对吗?
”傅渊渟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幽暗。他颔首:“分毫不差。
”“多久了?”“七年零四个月。”他答得精准,声音平缓,却像藏着磨砂质的粗糙感。
姜时七收回手,语气肯定:“陈年痼疾,经络闭塞,非旦夕可愈。需针药并用,循序渐进。
”“需要多久?”他问,目光不曾从她脸上移开。“短则数月,长则半年以上,
需看后续恢复。”她顿了顿,补充道,“且治疗过程并非全然舒适,会有酸麻胀痛,
甚至初期可能因气血重新疏通,痛感反而加剧。”“无妨。”傅渊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需要我做什么准备?”“找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每次治疗需一小时左右。
平躺,放松即可。”姜时七回答,“我会开具药方,内服外敷,需严格执行。”“好。
”他应下,干脆利落,“时间地点,我来安排。药材方面,姜医生不必担心,无论多罕见,
我会让人备齐。”这话说得平淡,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雄厚底气。姜时七瞥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
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医患之间的奇特张力。
车子平稳地驶回录制基地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岔路口。“三日后,我会让人来接你。”下车前,
傅渊渟开口。姜时七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车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车内那片幽暗与清冽的木质香。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姜时七站在原地,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她抬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腕间微凉的触感和那异常复杂的脉象跳动。这人,
绝不仅仅是影帝那么简单。他的病,也比她口头上说的要麻烦得多。……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姜时七凭借几手实在无法让人忽视的“真本事”,
加上傅渊渟、宋辞尽管他别别扭扭间接带来的巨大热度,
竟然在《星光》这种你死我活的选秀节目里硬生生杀出一条诡异的血路。
她不再上台卖力唱跳,反而成了节目组一个心照不宣的“特殊资源”。镜头追着她跑,
练嗓子哑了的学员递润喉药茶、甚至节目组一位导播多年的偏头痛都被她几针扎得缓解大半。
黑粉依然在蹦跶,骂她哗众取宠,不务正业,但越来越多的路人开始好奇、围观,
甚至真心实意地喊她“姜医生”、“小神医”。她的排名,以一种荒谬又合理的速度,
稳步上升。第三日傍晚,录制刚告一段落。姜时七避开人群,
正准备回宿舍琢磨一下给傅渊渟的初步治疗方案,一位现场执行导演笑眯眯地小跑过来。
“时七啊,辛苦了!门口有人找,说是你家里人给你送点东西。”家里人?姜时七眸光微动。
原主那个吸血的娘家?他们倒是消息灵通,知道她现在有点热度了。她不动声色,
跟着导演往外走。基地侧门人迹罕至,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亮着。停在那里的,
却不是她预想中任何一张令人厌烦的面孔,而是一辆通体纯黑、线条流畅傲气的布加迪。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驾驶座上男人利落的下颌线和微抿的薄唇。他转脸看她,
霓虹残光掠过深邃的眉眼。是傅渊渟。他竟然自己开车来了。姜时七脚步顿了一瞬。
执行导演显然没认出车主人,只当是姜时七的“阔气朋友”,脸上堆着暧昧又识趣的笑,
迅速溜了。姜时七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车内空间低矮,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质香比上次在迈巴赫里更清晰,混着一丝皮革的味道,无声地弥漫开来。
“傅先生亲自当司机?”她系好安全带,语气平淡。傅渊渟发动车子,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流畅的轰鸣,滑入车流。“我不喜欢治疗的时候有外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