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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其它小说《离婚冷静期我要不要单方面撤销离婚男女主角江禾陈烬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非常值得一作者“一只嘟嘟哈”所主要讲述的是:离婚冷静期的第十我的丈夫陈烬为我精心准备了一场烛光晚试图挽回我们濒死的婚而只是平静地绕过从包里拿出了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1.这是离婚冷静期的第十还剩下二十我以这栋房子会用它令人窒IGHT的回将我安静地溺显陈烬不这么玄关的声控灯没有亮客厅里摇曳着暧昧的烛地上铺着一条玫瑰花瓣小蜿蜒至餐餐桌惠灵顿牛排滋滋作罗曼尼康帝在杯中呈现出昂...
主角:江禾,陈烬 更新:2025-11-10 14:3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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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冷静期的第十天,我的丈夫陈烬为我精心准备了一场烛光晚宴,
试图挽回我们濒死的婚姻。而我,只是平静地绕过他,从包里拿出了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1.这是离婚冷静期的第十天,还剩下二十天。我以为,
这栋房子会用它令人窒IGHT的回忆,将我安静地溺毙。显然,陈烬不这么想。
玄关的声控灯没有亮起,客厅里摇曳着暧昧的烛光。地上铺着一条玫瑰花瓣小径,
蜿蜒至餐厅。餐桌上,惠灵顿牛排滋滋作响,罗曼尼康帝在杯中呈现出昂贵的宝石红。
而陈烬,我名义上的丈夫,就站在这片虚伪的浪漫中央。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我最熟悉也最厌恶的、那种胜券在握的微笑。
他不是在挽回婚姻,像是在视察一笔即将到手的生意。看到我,他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
眼神里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他张开双臂,语气轻快得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撕心裂肺的争吵。
“禾禾,回来啦?惊喜吗?”惊喜?我看着他,看着这满屋子用金钱堆砌的廉价“诚意”,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最后一丝跳动的力气都被剥夺。脸上没有他期待的感动,
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脱下高跟鞋。赤着脚,
我刻意绕过地上那些象征他“爱意”的花瓣,踩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我的沉默让他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放下手臂,眉头微皱,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满。
“怎么了?”他走过来,试图拉我的手,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江禾,别闹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冷静期也过了十天,
你该冷静下来了。我今天特地推了两个会,亲自下厨给你赔罪,你还想怎么样?”是啊,
陈烬是谁?天之骄子,商界新贵,永远的掌控者。他肯“屈尊降贵”为我做顿饭,
已是天大的恩赐,我理应感激涕零。我抬眼,目光越过他的肩膀,
落在那束被精心摆放在餐桌中央的、巨大而华丽的香槟玫瑰上。花开得正盛,
散发着甜腻到令人窒息的香气。我的喉咙开始发痒,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我不想怎么样。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只是累了。”说完,我径直走向沙发,
弯腰从通勤包里,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薄薄几页纸,在我手里却重若千斤。
我拿着它,重新走到陈烬面前。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不解。
我没有看他,只是将文件轻轻放在铺着顶级丝绸的餐桌上,推到他的牛排旁边。雪白的纸张,
和奢华的餐具形成了荒谬而刺眼的对比。“字我签好了。”我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江禾”两个字,一笔一画,是我用尽全身力气,为自己画下的休止符。“冷静期一到,
我们就去办手续。”陈烬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凝固。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的眼睛里,
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毫不掩饰的错愕与震怒。他死死盯着那份离婚协议,
仿佛那不是几页纸,而是一把捅向他心脏的刀。“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压抑着风暴。
“江禾,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我都已经放低姿态做到这个地步了,
你为什么还不满足!”他的质问像一根烧红的铁棍,烫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是啊,
他为什么不明白呢?我们结婚三年,他永远都不明白。他以为他给我的,就是我想要的。
他给我盛大的生日派对,却不知道我只想两个人吃一碗长寿面。他给我买奢侈品包,
却不知道我熬夜画的设计稿被他当成废纸扔掉时有多难过。
他给了我“陈太太”这个光鲜的身份,却也亲手折断了我作为“江禾”的所有翅膀。他的爱,
是高高在上的恩赐,是带着枷锁的牢笼。现在,他用这场自以为完美的晚宴,
试图再次把我锁回去。我深吸一口气,
那股甜腻的花香让我的鼻腔和喉咙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我的目光,
最后一次落在那束美得惊心动魄的香槟玫瑰上。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
却精准地落在他自我感动的心墙上最脆弱的那一点。“陈烬,”我说,“结婚三年了,
你还是不记得。”“我花粉过敏。”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
瞬间刺破了他用傲慢和金钱吹起来的巨大气球。他脸上的愤怒、不解、错愕,在这一刻,
尽数碎裂,只剩下一种狼狈的、无所适从的空白。他看着我,嘴唇翕动,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看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我只是转身,
一步一步,平静地,头也不回地,朝着卧室走去。身后,
是那场为我精心准备的、却从始至终都与我无关的盛宴。摇曳的烛光,昂贵的红酒,
渐冷的牛排,还有那束致命的玫瑰,都成了这场婚姻最后的、盛大的讽刺。我握住房门把手,
身后,陈烬那压抑着极致怒火的粗重喘息声清晰可闻。我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但我只是轻轻转动把手,将门锁“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那个冰冷的“浪漫”世界。
就在锁芯归位的那一瞬,客厅里,猛地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被狠狠扫落在地的、刺耳的巨响。
2.门板隔绝了他的世界,却没有隔绝那一声刺耳的巨响。像是玻璃器皿被狠狠扫落在地,
无数昂贵的餐具在瞬间化为齑粉。那声音尖锐,充满了泄愤式的暴戾,
在空旷的客厅里激起回响,然后又死寂下去。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没有动。
心脏在那一瞬间被攥紧,但涌上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漫长、疲惫、终于尘埃落定的麻木。
我太熟悉这种声音了。三年来,每当他的掌控欲受挫,
每当我没有扮演好一个温顺的“陈太太”时,这种声音就会响起。
摔碎的可能是价值连城的花瓶,也可能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完成的设计稿。每一次,
他都用这种方式,宣告他的怒火和不容置喙的权威。而这一次,
他摔碎的是他为我准备的“浪漫”。我闭上眼,
将那声音带来的最后一点涟漪从心底彻底抹去。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噩梦,
也没有辗转反侧。卧室的窗帘很厚,隔绝了月光,也隔绝了客厅里那一地狼藉的残局。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换上职业装。拉开卧室门时,
客厅里的景象比我预想的还要惨烈。那束香槟玫瑰被摔在地上,花瓣零落,
被猩红的酒液浸染,像一场华丽谋杀的现场。银质刀叉扭曲变形,
碎裂的瓷片和玻璃渣铺了满地。昨天那块昂贵的战斧牛排,此刻正可悲地躺在污渍中央,
已经看不出原样。陈烬不在。空气里还残留着宿醉的酒气和玫瑰腐烂的甜腥气,
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涌。我没有去收拾,也没有丝毫停留。我只是小心地绕过那些碎片,
像绕过我们婚姻里所有无法修补的裂痕,换上鞋,
径直走出了这个被我称之为“家”三年的牢笼。陈烬的字典里没有“失败”。
他的世界由金钱、权力和绝对的掌控感构成。一次碰壁,
只会让他换一种更直接、更粗暴、他自认为更无法抗拒的方式。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
所以,当那辆通体雪白、线条流畅得像艺术品的最新款玛莎拉蒂GT,
以一种极其张扬的姿态停在我供职的设计公司楼下时,我一点也不意外。整个公司都轰动了。
同事们挤在落地窗前,窃窃私语,艳羡的、嫉妒的、八卦的目光几乎要将玻璃穿透。“天哪!
是玛莎GT!今年的限量款吧?”“江禾姐,这是陈总给你准备的惊喜吗?也太浪漫了吧!
”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设计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很快,
前台小姑娘捧着一个丝绒礼盒,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江禾姐,”她把盒子递给我,声音都在发颤,“陈……陈总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我终于有了反应。我接过那个盒子,入手冰凉。打开它,一枚造型精巧的车钥匙,
静静地躺在深色的天鹅绒上,旁边压着一张卡片。卡片上是陈烬龙飞凤舞的字迹,
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只有三个字:原谅我。这不像一句请求,
更像一张最后通牒。仿佛在说:我都已经把价格开到这里了,你该见好就收了。
我盯着那三个字,忽然就笑了。他还是老样子。他以为所有的感情都可以明码标价,
所有的错误都可以用金钱来粉饰太平。他以为一辆跑车,就能抹去我花粉过敏的痛苦,
就能抵消掉三年里无数个孤独寒冷的夜晚。他不是在道歉,他是在用钱,
砸回他那张被我撕碎的、高高在上的脸面。我合上盒子,
对一脸期待的前台小姑娘平静地说:“知道了,谢谢你。”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我没有给他回电话,也没有发短信。那辆玛莎拉蒂依旧停在楼下最显眼的位置,
成了公司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关于我和陈烬的八卦,也在公司内部愈演愈烈。所有人都认为,
我是在欲擒故纵,等着陈烬给我一个更大的台阶下。他们不懂。
当一个人连楼都不想再待的时候,又怎么会在乎台阶的高低?直到第三天晚上。
城中最高端的酒店宴会厅里,一场备受瞩目的慈善拍卖晚宴正在进行。我没有到场,
但我的闺蜜兼律师苏晚,正坐在前排,给我发来实时的图文直播。
当拍卖师用激昂的声音宣布下一件拍品时,全场的镁光灯都聚焦在了舞台中央。
“接下来这件特殊的拍品,是由江禾女士匿名捐赠的——全新款玛莎拉蒂GT跑车一辆!
车辆所有权证、手续齐全,起拍价三百万,所有拍卖所得,
将全部捐赠给‘山区儿童艺术教育基金’!”苏晚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
那辆白色的跑车在聚光灯下流光溢彩,背景屏幕上,“捐赠人:江禾”几个字,清晰醒目。
紧接着,她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干得漂亮!
我刚看到陈烬他哥们儿周明宇的脸都绿了,正拼命给他打电话呢。”我看着那张照片,
缓缓地,敲下了一行字回复她:告诉他们,不用打了,拍卖款直接从陈烬的副卡里划。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拍卖会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迅速在上流圈子的社交媒体上发酵。
一张天价跑车,一场离婚冷静期的挽回,一次猝不及防的公开慈善。这几个元素组合在一起,
成了这个圈子里本年度最大的笑话。陈烬那场自以为是的深情攻势,被我轻而易举地,
变成了一场对他公开的、体面的羞辱。他用金钱表达傲慢,而我,则用他的钱,
回敬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的陈烬会有多愤怒。他那引以为傲的财富,
他无往不利的手段,在我这里,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甚至沦为了让他贻笑大方的工具。
这比任何争吵和控诉,都更能刺痛他的自尊。果然,手机屏幕猛地亮起,震动得我手心发麻。
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我曾经置顶了三年的号码。那条短信的内容,
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禾,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我看着屏幕上那行歇斯底里的质问,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字地打下回复,然后按下了发送键。“谢谢你的捐款,”我写道,
“孩子们会感谢你的。”信息发送成功的绿色提示条刚刚弹出,
我的手机就像被一颗炸弹引爆,瞬间疯狂地尖啸起来。屏幕上,“陈烬”两个字,
正带着一种要把屏幕都震碎的力度,疯狂地跳动着。3.我没有接。
手机在我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歇斯底里的震动几乎要将我的骨头都震麻。屏幕上,
“陈烬”两个字,正用一种不把我拽回地狱誓不罢休的疯狂,执着地跳动着。过去的我,
可能会因为这通电话心软,会因为他的愤怒而恐惧,会开始自我怀疑。但现在,我只觉得吵。
我平静地伸出另一只手,在屏幕上向右一滑,世界瞬间清净。可那份清净只维持了不到三秒,
屏幕再次亮起,他的名字又一次撞入我的眼帘。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困兽,
用尽全力撞击着囚笼的栅栏。我甚至能隔着屏幕,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大概是那种掌控的一切脱离轨道后,混杂着暴怒、屈辱和不可置信的狰狞。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错,所以我的任何反抗,在他眼里都是“胡闹”。我轻叹了口气,
不再犹豫。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到那个号码,点击,拉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做完这一切,我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彻底隔绝了那个属于“陈太太”的世界。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而我,
终于拥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黄昏。这里是我的新画室,一个位于老城区顶楼的小阁楼。
斜顶的天窗,老旧的木地板,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灰尘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没有昂贵的水晶吊灯,没有冰冷的智能家居,只有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画架,
和我那些沉默了太久的老朋友——画笔、颜料、画布。阳光最好的时候,
光线会从天窗洒下来,在木地板上投射出一块温暖明亮的光斑,像一个无声的拥抱。
“叮咚——”门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我起身开门,一股夹杂着牛油和辣椒的霸道香气,
瞬间席卷了整个阁楼。苏晚,我的闺蜜,也是我的离婚律师,正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盒,
笑得眉眼弯弯地站在门口。她扬了扬下巴,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贺乔迁之喜!
本宫特赐你一顿麻辣火锅,为你洗去那一身的晦气!”我笑着接过食盒,
那沉甸甸的温度透过包装传到我手上,一直暖到了心里。“苏大律师,你再晚来五分钟,
我就要靠画饼充饥了。”“那哪儿行,”她换了鞋走进来,熟门熟路地把电磁炉和锅底摆上,
“我当事人的温饱问题,就是我的头等大事。”很快,
小小的阁楼里便“咕嘟咕嘟”地升腾起热气。红油翻滚,毛肚、黄喉、午餐肉在锅里沉浮,
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窗外的夜色,也让这个刚刚拥有了我的空间,瞬间充满了人间烟火。
我们碰了一下杯,杯子里是冰镇的柠檬气泡水。“为江禾女士,”苏晚举着杯子,
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斩断过去,重获新生,干杯!”“干杯。”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带着一丝清甜的刺激,我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和压抑都消散了不少。苏晚夹了一筷子毛肚,
在蒜泥油碟里滚了一圈,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说真的,禾禾,”她嚼着东西,
口齿不清地说,“跑车那招,真是绝了。我到现在都记得陈烬那帮朋友的脸色,
跟吞了苍蝇似的。太解气了!”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低头涮着一片肥牛。
“他就是那种人,”苏晚看我不说话,索性放下了筷子,表情严肃起来,“顺风顺水惯了,
以为全世界都得绕着他转。他给你送玫瑰,送跑车,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错了,
而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就‘应该’能让你回头。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是他用来修复他完美人生里那道裂痕的工具。”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剖开了我这几年婚姻里所有委屈和不甘的根源。我抬起头,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热。“苏晚,
谢谢你。”“谢我干嘛,”她摆摆手,又给我夹了一大块午餐肉,“我是你律师,
拿钱办事的。而且,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所以,
你更要打起精神来。陈烬这种自尊心比天高的人,被你这么公开打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根据我们婚前协议的条款,
大部分财产都在他名下。虽然有几处理应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房产和投资,但我敢肯定,
他会在冷静期结束前提早做手脚。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该是你的,一分都不能少。
”我看着那份密密麻麻的法律文件,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轻声说,
“我只想快点办完手续,彻底和他断干净。”和他在一起的几年,我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
房子越来越大,衣帽间里的奢侈品堆积如山,但我自己,却越来越少。我丢了画笔,
丢了朋友,丢了那个会为了看到一场日出而通宵不睡的自己。我不想再要他给的任何东西了,
那些东西上,都带着价格标签和无形的枷锁。苏晚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没再坚持,只是默默把文件收了回去。“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觉得值得。
”吃完火锅,苏晚帮我一起收拾好,却没有马上离开。她走到角落的画架前,
那里立着我搬过来后,唯一动过笔的一幅画。画面上,是无尽的、翻涌着泡沫的黑色海洋,
海的尽头,是铅灰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乌云。整个色调,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这是我婚姻最后那段日子的心情写照。苏晚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转过头,看着我,
目光温柔而坚定。“等你画里的太阳升起来,”她说,“你就真的走出来了。”我心中一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碰了一下。送走苏晚后,我一个人站在画架前,
看着那片绝望的黑色海洋。我拿起一支干净的画笔,却没有蘸任何颜料,
只是徒劳地在画布上比划着。太阳……我的太阳,在哪里?就在这时,
被我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我以为又是谁发来的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
本不想理会。可那光亮在黑暗中格外执着,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了手机。不是短信,
也不是电话。是苏晚刚刚发来的一条微信。我点开,只有一张截图,和一句话。
“他动作够快的,”苏晚写道,“开胃菜来了。陈烬的律师,
刚刚向法院提交了一份财产保全申请。”4.看着苏晚发来的截图,
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财产保全申请书》在手机屏幕上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陈烬的名字,用黑体加粗,印在申请人一栏,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我以为在慈善晚宴上公开拍卖掉那辆玛莎拉蒂,已经足够让他明白我的决心。现在看来,
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傲慢。羞辱,只会激起他更强的征服欲。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
尤其是在我身上。所以,当糖衣炮弹失效后,
他毫不犹豫地亮出了最锋利的武器——法律与金钱。他要冻结我们名下所有的共同财产,
用这种方式告诉我,离开他,我将一无所有。这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精准,狠辣,
不留余地。可他不知道,我连他的人都不想要了,又怎么会在乎那些冰冷的资产。
我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屏幕瞬间暗了下去,隔绝了那份来自陈烬世界的喧嚣与压迫。
我的心跳甚至没有漏掉半拍,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我知道了,”我回了苏晚一条信息,
“随他去吧。”“随他去?”苏晚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江禾!这不是小事!他这是在逼你,在给你下马威!你什么都不要,
不代表他可以这样侮辱你!”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稀疏的行人。
这个顶层阁楼视野很好,能看到远处城市的轮廓线在夕阳下泛着金边。“苏晚,
”我声音很轻,却很平静,“一只猛兽,是不会跟一只蚂蚁计较的。他之所以对我亮出爪牙,
是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我这只蚂蚁,有可能会脱离他的掌控。他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苏晚叹了口气:“你倒是看得通透。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关系,”我笑了笑,“气会散的,但自由不会。”挂了电话,
我没有再去看那份申请书。陈烬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量化,
用金钱、地位、权力来衡量输赢。而我的世界,在拿起画笔的那一刻,已经有了新的度量衡。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小阁楼里。我买回了大量的画布和颜料,
空气中重新弥漫起松节油和油彩混合的、久违的气味。那味道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感官。我开始重新练习,从最基础的素描静物开始,找回手感。
画架立在落地窗前,阳光从清晨到日暮,在画板上投下不断变幻的光影。这天下午,
我终于画完了第一幅完整的作品,一盆沐浴在午后阳光里的向日葵。虽然笔触还有些生涩,
但当我退后几步,看着那明亮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黄色时,心底某个角落,
似乎真的有冰雪在融化。我拿出手机,对着画架拍了一张照片。没有复杂的构图,只有画架,
画布,和窗外的一角天空。我几乎从不发朋友圈,上一次更新,
还是三年前转发的公司年会新闻。但这一次,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开来。编辑,上传,
然后配上了一行字:你好,老朋友。发完,我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继续去调试新的颜料。我不知道,这条再简单不过的动态,像一颗石子,
投入了另一片早已波涛汹涌的湖心。两天后,我从一家画材店采购回来,
抱着一大卷新的亚麻画布,走到公寓楼下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一个我绝不想在这里看到的身影,正站在公寓的入口处。陈烬。
他脱下了那身标志性的高定西装,换上了一件看起来很柔软的米色羊绒衫和休闲裤。
头发似乎也刻意弄得有些蓬松,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居家感。
他的脚边,放着好几个顶级超市的购物袋,
口露出M9和牛的精致包装盒角、法国生蚝的木质餐盘、以及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有机蔬菜。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看到我时,眼睛瞬间一亮,脸上立刻堆起一个他自认为温柔的笑容,
快步向我走来。“禾禾,你回来了。”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怀里的画布抱得更紧,
仿佛那是我唯一的盾牌。“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冰。
他似乎没察觉到我的抗拒,自顾自地指了指脚边的购物袋,语气带着一丝献宝似的雀跃。
“我看了你的朋友圈……看到你在画画,就想着你肯定没时间好好吃饭。
我买了些你爱吃的菜,想给你做顿饭。”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未曾发生,
仿佛他不是那个刚刚申请冻结我所有财产的男人。我看着他,
还有他脚边那堆价值不菲的食材,只觉得一阵荒谬。他记得我爱吃什么,
却不记得我花粉过敏。他记得用金钱和物质来填满我的生活,
却唯独忘了给我最基本的尊重和理解。而现在,当那些昂贵的礼物被我弃如敝履后,
他又捡起了“烟火气”这个新的道具,上演一出浪子回头的温情戏码。“陈烬,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的冷静期,还剩下二十天。
”我的提醒像一盆冷水,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
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声音放得更低,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禾禾,
我只是想给你做顿饭,就一顿,好吗?我们像以前一样……”“以前?”我打断他,
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以前是哪样?是你深夜醉酒回家,我给你煮醒酒汤,
你喝完就倒头大睡,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还是我精心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你却因为一个临时的饭局,让一桌子菜从热等到凉?”我的话像一把刀,
精准地戳在他伪装的面具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嘴唇动了动,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绕过他,走向公寓的密码门。“禾禾!”他急了,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非要这样吗?我都已经……”“你都已经怎样了?”我甩开他的手,
回头冷冷地看着他。“都已经纡尊降贵地站在这里了,是吗?陈烬,别演了,你累,我也累。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按下了密码。“滴”的一声,门开了。我闪身进去,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用力关上了门。厚重的防火门,将他和他那场滑稽的独角戏,
彻底隔绝在外。我没有上电梯,而是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听到他似乎是踹了一脚旁边垃圾桶的声音,发出一声沉闷的响。然后,
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我以为他会离开。但我错了。我拿出手机,
点开了公寓的监控APP。门口的画面清晰地显示,陈烬没有走。
他就那么提着那几袋狼藉的菜,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门前。他的头微微低着,
走廊的灯光在他头顶打下一片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
那股从屏幕里透出来的、被拒绝后的不甘与暴躁,几乎要溢出来。我关掉监控,不再理会。
他想站,就让他站着吧。我转身,没有走向电梯厅,而是推开了通往另一侧消防通道的门。
我的画室有两部电梯,一部客用,一部货用,货用电梯的出口,就在这条消防通道里。
我顺着安静的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当我用钥匙打开画室的门,
将自己沉入那片充满松节油味道的安全领域时,楼下那个男人,
和我们之间那点早已熄灭的、所谓的“烟火气”,都仿佛成了上个世纪的旧事。
我将新买的画布靠墙放好,准备去洗个手,放松一下。可就在这时,
被我随手放在玄关柜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我皱了皱眉,本想挂断,但那号码却执着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我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电话那头,
传来一个我既熟悉又抗拒的、雍容却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江禾,
”陈烬的母亲——那位高高在上的陈夫人,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阿烬在你那儿吧?让他接电话。”5.我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此刻却像一个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陈夫人的声音依旧在脑海里回响,
那种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的命令,仿佛我江禾依然是那个需要对陈家俯首帖耳的媳妇。
“阿烬在你那儿吧?”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平静地反问:“阿姨,您有事吗?
”电话那头似乎噎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种不卑不亢的疏离态度。短暂的沉默后,
她的声音冷了三分:“江禾,你什么意思?夫妻俩闹别扭是常事,你还真打算闹到民政局去?
我们陈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脸?”我轻笑一声,
笑声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凉意。“陈烬在外面丢的脸,还少吗?
”从他把那辆玛莎拉蒂高调地停在我公司楼下,再到被我转手送去慈善拍卖,
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他的脸,早就被他自己亲手撕下来,扔在地上踩了。“你!
”陈夫人显然被我顶撞得动了气,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声音愈发尖锐。
“那也是你做妻子的没有规劝好!现在闹成这样,像什么话?差不多就得了,别再耍小性子,
赶紧下楼把阿烬带上来,外面这么冷,让他像个小丑一样站在那儿,你心里就痛快了?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皮肤。不是因为心疼陈烬,
而是因为她口中的“差不多就得了”。这五个字,我在这段婚姻里听了无数遍。他彻夜不归,
我在空荡荡的婚房里等到天亮,陈夫人会告诉我:“男人嘛,事业为重,应酬难免,
你多体谅,差不多就得了。”他忘了我们的纪念日,
却为合作伙伴的女儿一掷千金办生日派对,我稍有微词,
她便会说:“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你别那么小家子气,差不多就得了。
”就连我最珍视的画笔,被他轻蔑地称作“不务正业的玩意儿”,
陈夫人也只是淡淡一句:“陈太太这个身份,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差不多就得了。”仿佛我所有的委屈、失落、不甘,都是不懂事的“小性子”,
只要一句“差不多就得了”,就该烟消云散,继续扮演那个温婉大度、毫无怨言的陈太太。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些被强行压抑下去的记忆,如同破土的藤蔓,
疯狂地缠绕上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一个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去年的冬天,临近年关,也是最冷的一天。陈烬有个重要的酒局,临走前,
我提醒他多穿一点,他却不耐烦地挥挥手,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西装就走了。我怕他回来冷,
特意煲了汤,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等着等着,就在朦胧的睡意中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是被一阵寒意冻醒的。醒来时,
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麻木。我抬起头,
看到玄关处站着一个人影。是陈烬。他回来了,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高级香水的混合味道。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紧锁地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我,眼神里没有心疼,
只有一丝被打扰的烦躁。而就在他身侧的衣架上,
挂着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专门定制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那件大衣,
是他前几天刚叫人送来的,厚实、温暖,足以抵御整个冬天的严寒。它就挂在那里,
离我不到两米。只要他伸伸手,就能取下来,披在我冰冷的身上。可他没有。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醒了就回房睡,别在这儿碍事。”说完,
他径直从我身边走过,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仿佛我不是一个在寒夜里苦等他归家的妻子,
而是一件摆错了位置、碍眼又多余的家具。那一刻,我感觉不到身上的寒冷了。因为心,
已经冻成了冰。那件大衣,就像我们之间那段关系的缩影。华丽,昂贵,
看起来能给予我最好的庇护,可实际上,它永远只是被他高高挂起,用来装点他门面的东西。
他从未想过,我真正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能驱散寒冷的、真实的拥抱。“江禾?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陈夫人不耐烦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拉扯出来。“我跟你说话呢!
”我睁开眼,看着画室里那一片熟悉的、让我感到安心的颜料与画布,
胸口那股窒息般的郁气,终于缓缓散去。我握着手机,
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我无关的事。“阿姨,”我说,“您觉得,一件衣服,
就算再漂亮,再昂贵,可它从来不属于你,甚至在你最冷的时候,
它的主人都不愿意脱下来给你披一下。那么,还有必要再对它抱有任何期待吗?
”陈夫人愣住了,似乎没听懂我这番没头没尾的话:“什么衣服不衣服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没有再解释。懂与不懂,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用最轻,
也最决绝的语气,为我们这段对话,也为我过去几年的执念,画上了一个句号。“阿姨,
”我说,“这件衣服,我已经不想穿了。”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
随手扔在了画台上。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与此同时,陈家大宅。
陈夫人在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握着那部紫檀木座的古董电话,脸上雍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多少年了,
自从她嫁入陈家,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还从没有人敢这样直接挂断她的电话。
她下意识地想要暴怒,想立刻打过去,用最严厉的措辞去斥责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可江禾最后那句话,却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盘旋。“这件衣服,我已经不想穿了。
”那是一种怎样平静又绝望的语气?不像在赌气,不像在撒娇,
更不像是在以退为进地索要什么。那是一种……彻底放弃后的、死灰般的平静。
陈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放下电话,走到客厅的酒柜旁,
从最下面一层翻出了几本厚重的相册。那是陈烬和江禾的结婚照,以及婚后几年里,
她偶尔派人拍下的一些生活照。她一页一页地翻着。照片里的江禾,永远都笑得温婉得体,
挽着陈烬的手,站在他身侧,像一件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艺术品。她穿着最高级的定制礼服,
戴着最璀璨的珠宝,出席各种名流宴会,为陈家、为陈烬挣足了面子。她一直以为,
江禾是满足的,是幸福的。可现在,当她再仔细看时,
却从那双总是微微弯着的、漂亮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深的疲惫。那种笑意,
从未抵达过眼底。她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上。那是去年陈氏集团的年终晚宴,
照片上的江禾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美得不可方物。而站在她身边的陈烬,却微微侧着头,
眼神正温柔地看着另一个方向——照片的边缘,只拍进了一截香槟色的裙摆。陈夫人记得,
那个女人是当时和陈氏有重要合作的某个集团的千金。那一整晚,自己的儿子,
几乎都和那个女人待在一起。而江禾,就那样端着一杯果汁,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站着,
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张照片当时被媒体刊登出来,
标题是“陈氏夫妇恩爱亮相,力破婚变传闻”。现在看来,多么讽刺。陈夫人缓缓合上相册,
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她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那些她曾经认为的、江禾应该承受的“差不多就得了”,是不是……真的已经让那个女孩,
再也无法承受下去了。她陷入了长久的、从未有过的沉默。我不知道陈夫人的心理活动。
挂断电话后,我走到画架前,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画布上,
是一片混沌的、压抑的灰黑色。这是我搬进来第一天画下的底色,那时的心情,
就如同这片色彩,沉重得看不见一丝光。我拿起画笔,蘸取了一点明亮的柠檬黄。
我想在这里,画一株向日葵。一株……冲破所有黑暗,野蛮生长的向日葵。
可就在我的笔尖即将触碰到画布的那一刻,被我扔在画台上的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新消息的提示音。我本不想理会,可那震动固执地响了一下,又一下。
我终究还是不耐地皱着眉,走过去拿起了手机。屏幕亮起,消息来自陈烬。
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没有卑微的祈求,也没有暴躁的质问。只有简短的五个字,
和一张图片。那是一张照片,拍的是我们曾经婚房的客厅,
以及那个被他亲手打碎、又被我收起来的音乐盒的残骸。照片下面,是那行字。江禾,
告诉我,怎么才能把它修好?6.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那些散落的、带着裂纹的木片,那个歪斜着掉落出来的、蒙着灰尘的芭蕾舞伶,
还有那几颗崩落的、曾经璀璨的水钻……它们静静地躺在我们婚房那张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像一具被肢解的、小小的尸骸。我的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没有回复陈烬那句可笑的问话。怎么才能把它修好?他问我怎么修好它。
就像一个打碎了花瓶的孩子,手足无措地跑去问被他弄得满身是水的母亲,
怎么才能让水倒流回瓶子里去。荒唐,且愚蠢。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却没有按下任何一个按键。思绪像被这根无形的引线猛地拽回了那个冰冷的冬夜。那一天,
是我二十七岁的生日。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他早已不记得这些日子。我也没有期待什么,
只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和国内顶级画廊总监见面的机会。那位总监非常欣赏我的作品,
认为我的风格已经足够成熟,可以筹备人生中第一场个人画展。
那是我多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我激动得几乎一夜未眠,
将所有的设想和草图都整理了出来,像怀揣着稀世珍宝的学生,只想得到他的一句肯定。
我等他到深夜。他回来时,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另一个女人陌生的香水味。我没有在意,
满心欢喜地迎上去,将我的计划书递到他面前,眼睛里闪烁着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光。
“陈烬,你看!我可以开画展了!林总监说我的作品……”我的话没能说完。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我精心准备的画稿,只是随手将它们拂开,扔在沙发上,
然后扯了扯领带,眼神里带着一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居高临下的审视。“画展?
”他嗤笑一声,那声音里的轻蔑像淬了冰的钢针。“江禾,你是不是太闲了?
陈太太这个身份,还不够你风光的吗?”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你又想折腾什么?
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好吗?还是你觉得,我给你的钱不够你花?”他一边说,
一边走向吧台倒酒,背对着我,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上,又冷又重。那一刻,
我所有的热情和期盼,都被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浇灭。原来在他心里,我的梦想,
我的追求,我视若生命的艺术,不过是“折腾”,是“不安分”。原来“陈太太”这个身份,
不是他给予我的爱与承诺,而是一个用来圈禁我的、华丽的牢笼。争吵就在那一刻爆发。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第一次对他嘶吼,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的丈夫一样,
尊重我一次。而他,只是被我的激烈反应激怒了。“尊重?”他猛地转身,
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暴戾。“江禾,你别忘了,
你今天所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尊重!”他的手,在空中烦躁地一挥。
“砰——”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破碎声响起。壁炉架上,那个我外婆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那个承载着我童年所有温暖记忆的音乐盒,被他狠狠地扫落在地。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翻滚、弹跳,最后四分五裂。那个小小的芭蕾舞伶,
从底座上摔了出来,断了一只手臂。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我耳边嗡嗡的鸣响。我没有哭,
也没有再和他争辩。我只是慢慢地蹲下身,在一片狼藉中,沉默地、一片一片地,
将那些碎片捡起来,放进一个丝绒盒子里。整个过程,陈烬就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愧疚,只有被挑战了权威后的冰冷和不耐。那眼神告诉我,在他眼里,
碎掉的不是我外婆的遗物,不是我的珍宝,
而是一个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发怒的、碍事的摆件而已。回忆的潮水退去,我猛地回过神,
指尖冰凉。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我重新点亮,看着那张照片和那行字,
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我没有回复。我只是长按住他的对话框,选择了“删除该聊天”。
然后,我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回了画台上,再也不想看它一眼。那个音乐盒,它真正的价值,
从来不在于它是否完整,而在于它所承载的、外婆对我的爱。而陈烬,他毁掉它的那一刻,
毁掉的也不仅仅是一个物件,而是我对他作为“家人”的最后一点信任和期待。现在,
他居然想把它修好?他以为,用胶水粘合那些裂痕,就能抹去他当初眼神里的冷漠和轻蔑吗?
他以为,修复一个死物,就能让我忘记那些被他亲手碾碎的梦想和尊严吗?他永远都不会懂。
我深吸一口气,逼回眼底翻涌的情绪,重新拿起画笔。这一次,我的手没有丝毫犹豫。
我蘸取了最明亮的柠檬黄,在画布那片压抑的灰黑正中央,画下了第一笔。
那是一片花瓣的轮廓。带着一种决绝的、冲破一切的力量。而我不知道的是,
在我落笔的那一刻,另一场徒劳的、自我感动的救赎,正在那栋空旷的别墅里,疯狂上演。
在没有得到我回复后,陈烬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焦躁。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在那个失去了女主人的房子里来回踱步。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我的气息,
却又空荡得让他心慌。他的目光,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壁炉架上那个不和谐的空白处。
就是那里。那个音乐盒曾经的位置。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让他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疯了一样地冲进储藏室,
不顾昂贵的西装沾满灰尘,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终于,在角落里,
他找到了那个被我收起来的丝绒盒子。他颤抖着手打开,看着里面那些破碎的残骸,
眼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燃起了一种病态的、狂热的希望。修好它。只要能把它修好,
让它恢复如初,江禾就一定会回心转意。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攫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几天几夜没有出门。他上网查阅了所有关于古董八音盒修复的资料,
视频教程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高价从国外订购了一整套专业的修复工具和特种粘合剂。
曾经那个连咖啡机都不会用的天之骄子,此刻却像一个最虔诚的学徒,戴着放大镜,
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每一块细小的碎片,对比着照片上它原本的样子,
一点一点地进行拼接。碎掉的木板,他用特制的木胶粘合,再用超细的砂纸打磨掉所有痕,
直到看不出一点裂缝。崩落的水钻,他一颗一颗地用胶水粘回去,对着光反复检查角度。
断了手臂的芭蕾舞伶,他更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才用一根细如发丝的钢针在内部做了支撑,将那截断臂完美地接了回去。这个修复的过程,
成了一场盛大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赎罪仪式。他完全沉浸在这种徒劳的努力里,
每一次成功的粘合,都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正在修复我们之间感情的错觉。他忘了饥饿,
忘了时间。他只记得,只要音乐盒能恢复如初,他就能赢回一切。第四天傍晚,
当他将最后一个零件安装完毕,轻轻旋动底部的发条时。一阵清脆、悠扬的《天鹅湖》旋律,
时隔一年,终于再次从那个小小的盒子里流淌了出来。那个芭蕾舞伶,随着音乐,
在镜面上缓缓旋转,裙摆摇曳,仿佛从未断裂过。陈烬布满红丝的眼睛里,
瞬间迸发出巨大的狂喜。他成功了。他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小心翼翼地将音乐盒捧在手心。他看着那个天衣无缝的修复品,
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一个带着疲惫、却又充满了无上自信的笑容。
他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拨出了我的电话。而此时,我刚刚给我的向日葵,
画上最后一抹象征着希望的金黄色。画作完成的瞬间,我如释重负。扔在画台上的手机,
就在这时,突兀地、固执地,疯狂震动起来。7.手机的震动声,像一只恼人的夏蝉,
执拗地在我刚刚寻回的宁静画室里鸣叫。我垂眸看着画架上那幅刚刚完成的《新生》。
画布中央,一株向日葵冲破了层层叠叠的暗色,花盘上每一抹金黄,
都像是从我心底最深处挤出的光。画完最后一笔时,我感觉积压在胸口多年的浊气,
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世界清明,万物可爱。除了这不合时宜的铃声。
屏幕上跳动着“陈烬”两个字,像一个冰冷的电子烙印,试图再次烫伤我。我拿起画笔,
慢条斯理地在洗笔筒里涮洗着,任由它固执地响,直到自动挂断。片刻后,
它又一次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我不打算接。就像我的人生,
已经把他这个错误的选项彻底划掉,不会再回头多看一眼。然而,我低估了陈烬的偏执。
手机安静了不到五分钟,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我在你画室楼下。”没有称谓,没有请求,
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这是一句陈述,更像是一道命令。我看着那行字,只觉得荒谬。
他总是这样,用最理所当然的语气,要求别人配合他的剧本。我没有回复,
只是平静地脱下沾着颜料的工作服,换上外出的风衣,拿起包,
准备去和苏晚吃那顿迟到了一周的庆祝火锅。走出老式公寓楼的铁门,
一阵微凉的晚风拂面而来。他果然在那里。就站在路灯下,身影被灯光拉得颀长。
他穿着一件昂贵的黑色风衣,几天不见,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眶深陷,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他看到我,
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股狂热的光。他快步上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与他满身的狼狈和激动不同,他手里却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
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是那个音乐盒。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它看起来……完好无损。曾经被他挥手扫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的惨状,
此刻竟找不到一丝痕迹。断掉手臂的芭蕾舞伶重新立在了镜面上,
盒身上崩落的水钻也回到了原位,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修复得天衣无缝。
“禾禾……”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极致的疲惫和压抑的亢奋,
“你看,我把它修好了。”他把音乐盒朝我递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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